陳幸予倒是聽得淡然,她笑着感慨:“說真的,我其實蠻羨慕馮薇女士的,不僅一輩子随心所欲,還一直有被寵壞的底氣。”
程故舟反而越來越不淡定了,他把手重重拍在方向盤上,“當年她真的……如果不是她,我們……”沒說完的話,大概是他強咽下去的怒氣。
“沒有如果,程故舟,記住,沒有如果,”陳幸予平靜接過程故舟的話,“我問你,她走的時候怎麼說的?”
程故舟一臉不可思議:“她居然說,她以後再也不管我了……”
陳幸予被逗得忍不住輕輕笑了幾聲,程故舟卻是啞口無言的郁悶。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不想辦法哄她高興嗎?”陳幸予問的時候,還是沒收住笑。
程故舟回答得斬釘截鐵:“以後我們和她,能相處得來就處,相處不來就少處,你不高興,就不處。”
“程故舟,這話當真嗎?”陳幸予揚起下巴問程故舟。
程故舟一字一句:“當然當真。”
陳幸予點頭一笑,“走吧,開車。”
車子的目的地不是程故舟的家,是陳幸予租住的公寓樓。
程故舟忐忑地問陳幸予回去做什麼的時候,陳幸予輕松回答:“當然是回去收拾東西呀!”
隻不過陳幸予基本沒收拾什麼,簡單兩件衣服和幾樣洗漱用品被她随手裝在袋子裡,之後她就開始在家裡磨磨蹭蹭,比如給家裡的插花換水,整理櫥櫃裡的空碗碟,收拾桌前的書和雜物。
程故舟眼看陳幸予從下午拖到了晚飯時間,還不提要跟他回去,便開始催促她,問她餓不餓,要去哪兒吃,要不要出去轉一轉,陳幸予隻笑着搖頭,說不着急,再歇會兒。
“小星啊,你是還生我氣呢吧?其實,以後我跟你一起住在這兒也行,房租我出,你覺得怎麼樣?”程故舟終于坐到無聊刷手機的陳幸予身邊,開始慢聲慢調地跟她說話。
陳幸予懶懶地不想擡眼皮,“我覺得……”
門鈴聲打斷了陳幸予的話,她隻出了一個嘴型,程故舟就起身說:“我去。”
一開門,一束顔色清新的鮮花被推到程故舟眼前,拿着鮮花的快遞員愣了兩秒,他側臉看了看門牌号,才又有些遲疑地說:“你好,1902的鮮花。”
程故舟吃驚接過,他轉身看向陳幸予,陳幸予卻好像并不意外,還是看着手機沒心沒肺地笑。
鮮花裡有張小卡片,上面工整寫着幾個字:是心跳不止,是無可取代,愛你!
程故舟看了卡片的正反,卻沒有落款。
“陳幸予?不解釋解釋?”程故舟黑着臉,把不大的花束當成了棒球棒,在手心裡掂着。
陳幸予終于從手機裡輕慢擡眼,又是剛露出一個口型,門鈴又響了。
程故舟拎着花轉身就去開門,這次是蛋糕禮盒。精緻的慕斯蛋糕,被安穩放置在透明包裝盒裡,隔着盒子還能看見一張小卡片,上面寫着:蛋糕是半糖,因為你夠甜!
盒子在程故舟手裡被轉了360°,卡片還是沒落款!
“陳幸予!”程故舟已經相當不淡定了,第三次被門鈴聲吵到的時候,程故舟終于在開門的瞬間,吼了一聲:“誰啊!”
顯然,對方被吓了一跳,“呀!”的一聲喊,手裡的飯盒被掄在半空劃出了一條弧線。
陳幸予終于放下了手機,擺出一副看戲的樣子,看着門口這對母子面面相觑。
“小舟!你!你吓死我了你!你怎麼在這!”馮薇自己給自己撫着胸口,語氣當然是氣憤而驚訝的。
“馮薇女士!這問題應該我問你吧?你不是回南樂陪我爸了嗎?你怎麼找到這兒的!你是不是又做多餘的事兒了!”程故舟的震驚程度也不遑多讓。
“什麼叫多餘啊!我……當然是在這裡照顧小幸予啊!”馮薇已經用手巴拉開程故舟徑直進了屋,她人還沒到陳幸予身邊,手就先摸上了她的臉,“小幸予啊,今天怎麼樣?”
陳幸予笑着站起來,站直了身子禮貌回答:“謝謝阿姨,今天麥醫生說,我記憶基本恢複正常了,但是還要繼續做心理治療。”
“噢,能恢複太好了,你不要着急,慢慢來,有什麼需要随時跟阿姨說,我随時都能過來。”馮薇還是滿滿的關心和慈愛。
陳幸予看程故舟滿臉不悅地走過來,便拉了他到自己身邊,笑着對馮薇說:
“阿姨,謝謝您來看我照顧我。樓下的快捷酒店您住着不舒服吧?一會兒讓故舟哥帶您回家休息吧,明天開始,就别過來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小星!”“小幸予啊!”
這對母子異口同聲,表情是不約而同的急切而慌張,兩個人都想說話,又都因為陳幸予在場,克制着沒發作。
“阿姨,我現在的狀态您也都知道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起來的,我也做好了恢複不了的心理準備,不想拖累别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故舟哥和您之間的感情不要受我的影響,其實他這個兒子,也做得蠻辛苦、蠻懂事的了。”
陳幸予對着馮薇說完,看見程故舟的臉已經接近扭曲,便又轉頭交代他:
“故舟哥,回去以後,要好好跟阿姨道歉,不許跟她頂嘴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都要往前走了,你這是幹嘛呢?聽話,帶着阿姨回家吧,抽空把驷馬給我送過來就好了。”
“小幸予啊!當年……當年是阿姨做得太過分了!”
先破防的是馮薇,她拉起陳幸予的手,眼淚汪汪地繼續說着,“我知道現在才說對不起和彌補也太晚了點,但我還是想為你們兩個做點什麼,小舟這麼多年心裡隻有你一個,他是怕我再做多餘的事刺激到你,生氣攔着我,不讓我見你,也不讓我跟你說!其實,我現在是想你們兩個能好好在一起啊!”
馮薇越說越激動,眼看就變成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最後話不成話,就剩委屈的哭。
陳幸予沒再說什麼,隻輕輕撫着她的背安慰,她餘光撇向程故舟,看見他明顯也是見不得自己老媽掉淚,神色緩了下來。
“小星,我先把她送回去吧,然後回來找你。”程故舟沒了剛才的火氣,臉上隻剩濃到化不開的陰沉。
陳幸予看了程故舟一眼,沒回答,開始勸還在抽搭着抹淚的馮薇往門外走,“阿姨啊,您再哭,我可又要犯病了!您要是真想我好,就聽我的話、聽您兒子的話,先回家休息吧!”
“好好,那,那你把飯留下,晚上别不吃飯……”馮薇已經被勸到了門口,走之前她把手裡的飯盒推到陳幸予手裡,陳幸予沒拒絕直接接了過來,她給程故舟遞了個眼色,讓他把馮薇帶走了。
門一關,陳幸予覺得世界終于清淨了。
陳幸予回憶起麥俊甯評價程故舟的話,忽然有些心疼程故舟,她笑歎了一句:哪裡強大得可怕了,明明全是弱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