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任公子!”何七驚詫叫出聲來。眼前這位白衣公子不是别人,而是幾年前從歹人手中救下他的任二公子。
“你認得我?”白衣公子微微蹙眉,并沒有記起眼前人是誰。
何七這才想起解釋,忙道:“不知公子是否記得,三年前您初到臨江之時,在鶴鳴渡從歹徒手中救下過一小童,那便是我。我後來才知公子大名,卻聽聞公子暫居王府,我雖想當面拜謝公子,但卻無法登王府之門。雖無緣得見,但這幾年我一直記着此事,給公子準備的謝禮我也有好好收着。”
任二公子氣質實在獨特,幾年不見,依舊是一身白衣,他臉上的稚嫩褪去了許多,越發沉靜,眉眼之間也更加開闊,隻端端站在那兒,就叫人覺着見着了谪仙一般,宛如晴朗夜裡的明月,雖奪目,卻并不刺眼。何七隻一見着他的臉,便能想起三年前見到這位任二公子的景象,所以便脫口而出叫出了聲。
“倒有些印象,不過謝禮就不必了,李通判先前已遣人來過。”任二公子說罷,便要轉身重新坐下,一副要趕人的模樣。
但這并不妨礙何七堅持道:“李通判于我有恩,亦是我敬重的長輩。但公子對我有的救命之恩,道謝之事怎可假手他人。蒙郡王恩典,我現正在郡王府的學塾中讀書,不知明日公子是否還肯見我,讓我正式道謝。”何七對這位任公子的感謝是真情實感的,若不是那日遇見了這位公子,他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被賣出臨江了。從玄學的角度來說,這位公子就是她的貴人,她更要好好謝謝人家。
而任二公子聽了何七的話,腳下一滞,半晌,終于道:“我不缺什麼,你若非要謝我,便每日此時來這裡替我整理琴譜罷。”
“好,”何七一口答應下來,眼睛亮亮,“能聞公子琴聲,我求之不得。”
不得不說,這一中午,是何七來郡王府後過得最惬意的時刻了。任二公子話不多,隻默默地扶着琴,何七幫他理完琴譜後,便坐在邊上的石頭上吃飯,聽着琴聲與流水聲交纏,這段日子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這哪裡是讓她道謝啊,這分明就是讓她來洗滌心靈的。何七一邊聽着琴,時不時偷偷瞥任二公子一眼,聽李姨媽說他是因着身體不好才來臨江修養,也不知道是什麼病症,要不要緊。
午休到了時辰,何七便回學堂了。隻是這回世孫卻是頭一個到的,一見何七進來,又是擺出一副烏眼雞的模樣瞪着何七。何七無謂,隻行禮後便自行入座。然這會兒學堂裡隻他們兩個人,世孫是毫不遮掩對何七的憤恨,一雙眼恨不得扣下來貼在何七身上,一直盯着何七,這難免叫人不自在。何七正要将椅子往旁邊挪挪,就聽世孫喉嚨裡發出一聲冷嗤:“你裝什麼清高呢?我還以為你是個硬骨頭,沒想到,也是個狗腿子,哈巴狗,趨炎附勢之徒!獻起殷勤來一點也不輸你那好哥哥。”
何七頗為怪異地看了一眼世孫,她又什麼地方惹着他了?一來就将她劈頭蓋臉一連串地罵一頓。那不成是因為午飯前謝清源邀她一起吃飯,可她明明也拒絕了。不過她得罪這位世孫的地方多了,上午那兩樁,就夠這位世孫在心裡發氣了。且他本就是脾氣古怪的人,何七也懶得去想。
見何七直接忽略了他的話,世孫又是脖子一梗,道:“沈從鋒果然說得不錯,你,還有你六哥,商賈人家,最沒骨氣!”
何七懶得跟這小學生鬥嘴,反正一會兒大家來了,他也就自己好了,絕不會再露出一點暴躁來。果然,不一時,褚琴楓進來,世孫就立刻恢複了冷冰冰的樣子。
……
少了世孫的打擾,何七總算上了幾日清淨學。何七這幾日課後又向徐夫子請教了她先前錯過的内容,記到本子上後便晚上帶回去研究。何明玉給她寫的那張小字條她壓在了硯台旁邊,一寫字便能看到。一連幾日挑燈夜讀,何七也慢慢追上學堂同窗的進度了。
《大學》徐夫子已經快講完一遍了,接下來便是《孟子》。據徐夫子說,待講完四書,每個人都需得将四書背得滾瓜爛熟。何七原還擔心此事,可徐夫子所講内容十分透徹,還不等《大學》上完,何七便自覺可以将全篇背誦下來了。雖然還不到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但日複一日地溫習,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在讀書上有了新進度,何七也倍受激勵,每日學到深夜也不覺累。雖然睡覺很好,但為着早日考上秀才,争取更踏實,更安慰地睡覺,現在晚睡些不算什麼。隻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每每學到夜裡,她總覺得有人影在屋外晃動,可壯着膽子去開門,外頭又什麼都沒有。
“靈異事件”且按下不表,眼看着酷暑已至,這讀書也越發難耐了起來。這郡王府裡頭的學堂不似通判府上是在山中的,免不了有暑氣侵襲。悶在屋子裡頭久坐,手上不一時便會出了汗,筆都滑膩膩地拿不住。何七先前在山上學堂讀書,四周有樹蔭遮蔽,還有山風吹拂,甚是涼爽,是以一時間還有些難以适應,時不時便要拿帕子去擦擦額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