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别這樣，環隻是沒有很強不代表他想做個懦夫。”夏油傑的黑眼圈格外重，說起話來殺傷力一點沒下降。

“少陰陽怪氣，你們兩個人渣死了算了。”日暮環白他們兩一眼，自顧自說下去：“沒有經曆過打磨的靈魂和石頭沒有分别[1]，但能力也好靈魂也罷，都基于鮮活的生命體。”

“雖然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暗示什麼，但是很贊同，無論什麼情況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家入硝子咬碎棒棒糖：“否則就算是我這種天賦異禀的反轉咒術天才面對屍體，也是毫無辦法的。”

在盤星教的員工食堂吃過“散夥飯”之後，家入硝子和兩個一年級乘坐回高專的電車上都有些意猶未盡，灰原雄吃得肚子都微微鼓起：“我算是知道環君為什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了，要是每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我是一點都舍不得死掉的。”

“但是你們感覺到了嗎？環君和在學校的時候不一樣，明明之前出任務最積極的就是他自己吧。”家入硝子想到對方内髒破碎都用咒力維持的樣子，有些唏噓。

七海建人拉着吊環感歎：“錢啊，有錢真好，被金錢腐蝕之後想法發生變化很正常吧。”

“就算環君的靈魂被金錢腐蝕，那我覺得他在進入高專之前的事……”家入硝子突然捂住嘴：“牙白，悟從嘴巴裡冒出來了。”

單純灰原雄真誠發問：“悟前輩是什麼惡魔的代詞嗎？”

七海建人回望一個“難道不是嗎”的眼神，把家入硝子逗得哈哈大笑。

已經出任務的惡魔本人在帳裡打了個噴嚏，認定是某個騙子神官在說他壞話。

事實上，也不算冤枉。

送走高專同學的日暮環沒有回去，他坐在層層疊疊看不到頭的台階最高一層，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人去而複返：“不去做任務，是終于覺得和悟那個變态搭檔太辛苦了，傑準備投奔我嗎？”

夏油傑長腿一邁能跨過三級台階，幾步就站到神官面前與他平視，說出的話卻前言不搭後語：“在你看來非咒術師、咒術師、咒靈的靈魂，有什麼差别嗎？”

“口感上的差别也算的話，那還是有點。”不太正經的神官覺得自己講了一個高質量笑話，隻可惜沒有逗笑觀衆。

“環君做過電車難題嗎？”夏油傑伸出兩隻手，擡至眼前齊平：“一邊是無數非咒術師，一邊是咒術師和星漿體……忘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為什麼你能這麼輕易的做出選擇呢？”他懊惱似的把雙手放下，連額頭的劉海都沒精神地耷拉着：“我一直堅守‘弱者生存’的大道理，在小理子的事情發生之前，以為足夠強大就有讓電車停下來的可能，但實際上我什麼都沒能做到。”

日暮環撐着膝蓋站起，蓬松卷曲的頭發在夜風中晃蕩，琥珀色的眼睛在沒有月光的夜裡也散發着淡淡光澤：“現在不是得到了一個好結果嗎？傑會不會太苛責自己了？”

回答他的是夏油傑以二人為中心緩緩張開的帳，“其實我能理解，為什麼高層隻告訴我天元大人根本沒有找到合适的星漿體。讓我知道随着天元的進化詛咒會越來越強，死的人也會越來越多，逼迫我來做這個殺死你的任務。”

無數漆黑的手掌從黑衣青年背後冒出，襲向台階頂端的神官青年。

日暮環後翻避開夏油傑揮舞的拳頭，臉色難看：“我就知道那些人沒那麼容易放棄星漿體，但沒想到他們會讓你來殺我。”

“因為悟絕不會看到幾張死亡報告就改變自己的堅持，隻有我還裹挾在普世價值觀中尋找意義，這可真是最沒有意義的事。”夏油傑嘴上這麼說着，咒靈操術卻一點沒有松懈，蠕蟲頂開台階的石闆将日暮環吞下。

淡紫色的火焰便熊熊燃燒起來，巨大的蟲子便化作一捧飛灰，日暮環拍着沾染到粘液的袖口吐槽：“嘴上說着沒意義，一點不帶手軟是想怎麼樣？我退學沒發完的獎學金不夠讓高專給你們請個心理輔導員？”

夏油傑一點都不接茬，自顧自說着又攻上來：“最強？确實在我看來你和理子也好，不知情的普通人也罷，都是需要保護的弱小，扶傾濟弱本該如此。”

日暮環：“你在炫耀什麼，别以為我真不會燒你啊！”

“所以這個忙碌的夏天我不斷祓除、吸收，祓除、吸收……”他的語速很慢動作又恰恰相反，腳下突然出現一片骷髅手将日暮環的腳腕緊緊扣住，他一手捏住青年的下巴：“你應該知道咒靈的味道吧，畢竟隻有我們了解‘口感’。”

日暮環燒斷腳下的骷髅手，一腳踹開對方躲到一邊揉下巴：“你不喜歡吃你裹點糯米紙啊。”

“源源不斷送到我面前的各種各樣的死亡報告都在拷問我為什麼做咒術師，我到底在保護什麼？”夏油傑欺身上前一拳擊中日暮環的胸口，在遇到後者身上冒出火焰也沒有退縮，然而那些火焰在即将燃燒到進攻者身上的時候，突然熄滅。

将這一拳頭結結實實挨住，日暮環被砸到帳的邊緣才緩緩停下，他揮開卷起的灰塵笑出了聲：“我說為什麼呢，明知道和我近身肉搏最危險還要沖上來，原來夏油前輩也有想要失敗的任務啊，真讓人感動得都想要掉眼淚了。”

日暮環的頭發在打鬥中完全披散下來，他終于收了那股沒正行的模樣，站在台階最高處，琥珀色的眼睛似乎直接看透夏油傑的靈魂。

“原來是需要神明給你指一條新的道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