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發話,斷了他的念頭:“明天我給你買票,你先回去。”
辛三朝上鋪看了一眼,說:“我為啥不能跟你一起住這兒?”
陳水說:“睡不下。”
辛三問:“不是有兩個床位嗎?”
陳水輕飄飄地答:“那是别人的。”
“啥?”辛三聲音有點虛。
陳水擰了擰眉:“那是我徒弟的,你得跟我睡。”
因為這句話,辛三直到睡前都沒再跟他哥講一句,兩個人背對背躺下來,中間露出一個大縫,陳水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奇了怪了,這是鬧哪出?陳水翻過身,默然盯着辛三的後背。
他記得一開始是他鬧别扭,咋現在情況反過來了?
黑漆漆的床榻間,陳水清咳一聲:“冷不冷?”
辛三沒答話,裝睡呢。
陳水又說:“哥冷。”
辛三還是沒說話,但默默往他身邊挪了一點兒,陳水惱了,直接把他弟攔腰摟進懷裡,腦袋枕着他頸窩,說:“咋回事?冰成這樣?”
辛三難受着,他哥收了徒弟,徒弟徒弟,不僅同吃同睡,還是個弟,為此,陳水還要趕他走,辛三心裡委屈。
陳水有些困了,脾氣也收斂起來,輕聲問他:“三兒,學校有人欺負你不?”
辛三賭氣道:“有。”
陳水爬起來:“咋欺負的?”
辛三吓一跳,仍然背對他:“就偷我衣服呗。”
“還有呢?”顯然,陳水在工地上待這些天,“見過世面”的師傅們早就把外邊世界的險惡傳授給了他,陳水由于沒親眼見過,還覺得不大可能。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真的了?而且還發生在了三兒身上!
他急壞了:“咋欺負你的?”
辛三哪裡知道,回憶女同學給他講的鬼故事,胡亂編了一個:“從後面推我,掐我脖子,還——”
“還幹啥了?”
辛三感受着陳水的力道,說:“還……摸我。”
陳水腦子一下炸了,壞了,忘記他家三兒長這麼漂亮了,今天下午那群混子不是還調戲他麼?
“三兒,”陳水嚴峻地說,“以後他們再欺負你,給哥寫信,我沖過去收拾他們。”
辛三心情好了許多,彎起嘴角:“好。”
“不過,”他又開口,“我不敢一個人回去。”
陳水疑惑,這又是哪跟哪,鎮上離家不遠,這條路少說也走過幾十遍了,怕啥?他沉吟了一會兒,說:“不行,你早點回去。”
家裡爹娘也想三兒了,陳水心道。
辛三見留下來沒影兒,歎了口氣眯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辛三醒後往身邊一摸,沒人,被子全卷在了他身上,他睜開眼坐床上發呆,沒一會兒,門開了。
進來的不是陳水,辛三有點愣,那人倒挺自然,向他問好:“辛哥。”
辛三看他爬上床,意識到他就是陳水的徒弟。問他:“陳水——我哥今天上工不?”
林小溪從床上拿了兩身衣服,爬下來說:“今天不上工,我們放假呢。”
辛三點點頭,看他拿走桌上的漱口杯,又問:“你叫啥?”
林小溪不太好意思看他,低着頭說:“我叫林小溪。”
“今年幾歲了?”辛三問道。
“啊”,林小溪說,“我比你小一歲,今年十三。”
辛三奇道:“你知道我?”
林小溪羞澀地點點頭:“對呀,陳哥經常說起你。”
“小溪,”辛三親切地喊他,“我哥都說我啥了?”
林小溪腦袋暈乎乎的,隻剩下一個想法,陳哥說得真沒錯,辛哥可真标緻。
“說、說你——”
他話還沒說完,門先開了,陳水裹着冷氣進來,看見屋裡的情景,對林小溪道:“你咋過來了?”
林小溪沖他展示了衣服和漱口杯,說:“辛哥在這兒住幾天都行,我可以在師傅那邊睡。”
陳水還沒開口,他又朝辛三擺手:“辛哥,我走了。”
辛三也揮揮手。
陳水把懷裡的東西撂桌上,說:“三兒,你唬我吧?”
辛三撓撓頭:“咋唬你了?”
陳水腦袋朝門外一點:“你也挺能招人的。”
辛三沒搭腔,說:“我餓了。”
陳水心道,真是養了個祖宗。
陳水早在外頭吃完了,給辛三捎了包子和粥。辛三在白粥裡面攪了攪,翻出碎碎的酸蘿蔔丁,十分滿足,喝得喜上眉梢。
陳水在旁邊看見他這樣兒,心裡也美滋滋的,提着一桶沙子往角落裡鋪。
辛三問他:“你幹啥呢?”
陳水說:“沙子吸水。”
辛三問:“這兒漏雨?”
陳水答:“不漏,劃塊地。”
辛三莫名緊張:“劃塊地幹啥?”
陳水頭也不擡地說:“我家美人魚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