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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被吓得不輕,兩手一甩就打算進門。
誰知那個白影比他更快,沖到他背後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昭昭。”
嚴徹沉沉的呼吸噴灑至他耳邊,随着漫過來的還有夜晚的涼意。
自己那雙在井水裡泡過的涼手被他裹住,放掌心裡不停搓動。
許昭慢慢回頭,在一搖一搖的白熾燈下看清楚了這人。大半夜穿一身純白衣服,真不怕吓到村裡的老人家。
所謂入鄉随俗,許昭自然問道:“吃飯了嗎?”
嚴徹也貼着他脖子笑,挨着他肩膀的喉結一顫一顫。
“給我留了嗎?”
許昭說:“嗯,我給你熱一下。”
嚴徹就守在火爐邊,他生火,許昭熱菜,兩人都沒多餘的話,很多事情都要過會兒解決。
此時此刻,他隻想他。
嚴徹吃飯的時候,許昭撐着下巴在他旁邊,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問:“你怎麼知道我來這兒?”
嚴徹喝下一碗湯,偏頭把他坐的凳子往自己身邊拉近。
“你的購票短信,發到我這兒來了。”
許昭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登的都是他的号,估計上次也沒有換。
嚴徹環住他的腰,許昭感覺到他身上已經不涼了。
燈光下慢慢聚了一圈蚊子,傳來跟燈管碰撞的“啪啪”聲。
“你不解釋嗎?”許昭沒有回頭。
嚴徹手一頓,似乎才想起這回許昭離家出走的原因。
他的聲音裡傳出一點敷衍的意味:“……沒必要。”
許昭去解他緊緊勒住自己的雙手:“你把我當什麼?”
嚴徹沒回答,手上卻下了死勁。
許昭有點惱怒:“放開。”
嚴徹仍然不動。
許昭說:“你還想讓我走是不是?”
聽清他的話,嚴徹心裡宛如被剜了一塊,走這一次已經讓他低落了好幾天,怎麼還能再走。
“我請假才來的。昭昭。”
許昭說:“那你就好好說話,不要一問一個不吱聲。”
聞言,嚴徹輕輕放開他,起身朝大門走。
“哐當!”
塑料凳被撞倒,許昭噌地直起身:“去哪兒?”
嚴徹頭也不回地說:“去找個睡覺的地方。”
許昭覺得他瘋了:“這兒不就是你家?”
“你不是不歡迎我?”
“……你自己家我歡迎你幹嘛?”
也不知道嚴徹在為自己哪句話發脾氣,反正他還是沒有聽勸的意思。“當當”一聲鐵門栓響,許昭眼睜睜看着他走進黑暗裡。
鬧聲驚動了院裡的雞鴨舍,許昭撿起桌上的手機,也拿了鑰匙鎖好門跟出去。
嚴徹這個瘋子。
兩人在一起三年多了,他還是動不動就在自己面前露瘋相。
村裡晚上很黑,今晚月光也隐在雲層中,許昭打開手機照明,往院裡照了一圈,沒看見哪個角落有人。
走出一段路,四下都是草蟲鳴叫的聲音,許昭走在半人高的草叢裡,心裡有點怯,他自小怕蛇、蜈蚣之類長條的玩意兒,想鼓起勇氣奈何實在堅持不下去,蹲在一個高地給嚴徹打電話。
第一回倒是被接了:“喂?”
許昭:“你在哪兒?”
嚴徹壓着聲音:“……你出來了?”
許昭說:“我鎖了門,來找你。”
嚴徹道:“你回去。”
許昭跟他犟:“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
嚴徹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我待會回來,你告訴我你出門之後怎麼走的。”
許昭:“我不記得了。”
“原地等着。”
嚴徹撂下一句話後還真不管他了,任許昭怎麼給他打電話都沒用。
恰好這時候嚴曉曉給他打了個電話。
“昭昭,你怎麼不在房間?”
許昭回頭往院裡走:“不怕,我馬上回來了。”
他把嚴徹回來的事兒告訴女孩,女孩立馬說:“我知道嚴徹哥哥在哪兒。”
許昭說:“是嗎,在哪兒?”
嚴曉曉答:“跟二嬸吵架。”
許昭拎起鑰匙又出門。
那個嬸子家離這兒很近,這兩天小家夥給他科普過,許昭循着記憶往街對面的另一棟房子走。
夜色沉沉,離那戶人家越近,能聽到的動靜也越大,人聲、狗吠在安靜的夜晚顯得很突兀。
許昭在窗戶邊觀察了一下房子裡的情況,可惜當事人沒有一個在可見範圍内,隻能聽見聲音。
“你個白眼狼,我替你那混賬爹媽收拾下你家怎麼了?”
“我不要你這瘋女人收拾,我自己的人,你憑什麼讓他委屈!”
“好啊,反了天了,也不知道你那白眼爹娘死沒死,他們的好兒子居然敢跳到我頭上來了!”
還有一個渾厚的男聲在拉架:“好了,小徹,你少說兩句,你嬸子這兩年身體不好。”
拉的還是他媽的偏架。
“讓他氣死我,氣死我算了,我來你們嚴家就是個錯誤,老的欺負我就算了,小的還想教訓我,我命苦啊……”
屋裡多出來凄厲的女人哭嚎聲。
“以後他來,你要是再為難他,我讓你這輩子到死都分不到任何财産。”
“啊啊啊!聽到了嗎聽到了嗎,老天爺啊,哥哥姐姐,我今天就來替你們收拾這個不孝子!”
許昭一激靈,正要踏進屋内,隻聽見一聲悶響,像重物陷進肉裡跟骨頭碰出的聲音,随後是陶質物品清脆的碎裂聲。
門被“砰”一聲推開,許昭跳進屋内,隻見自嚴徹額角滑下觸目驚心的一排血。
二伯慌慌張張去找醫藥箱,大廳裡隻剩下女人跟瘋了一樣尖叫。
順着許昭的目光,嚴徹緩緩伸手摸向額頭,一手濕潤滑膩:“什——”
許昭沖過來捧住他的臉,血流緩慢,額頭上被磕了一個小口子。
“沒事……沒事……”他撫摸嚴徹有些涼的臉頰和嘴唇,這些地方因快速失血而蒼白。
嚴徹卻把他往外推:“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