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清!!”
“王妃——”
“蘇……”
形形色色的聲音混沌在耳邊,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淹沒在水中,斑駁的光影雜亂,人們用她的名字叫嚷出了一首慘兮兮的離歌。
蘇挽清笑了。
刺骨的河水包裹着她每一寸肌膚,水流肆意沖刷着她的發髻、錦服,甚至是她靴底的污泥……
騙子,全是騙子。
……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
“小姐,老夫人派人來了,您可别再睡了!”
耳邊嘈雜的聲音吵得厲害,桌上趴着的女人微微晃動,不耐的開口:“人都死了能不能放過我。”
旁邊碧青色裙服的婢女吓得差點沒跪在地上,瘋狂搖晃懶洋洋趴着的女子,“呸呸呸,小姐不要命了!小世子還好好的呢,您這麼說,不正是将把柄送到那柳氏手中嗎?”
女子身子僵了一下,素手緩緩伸展,撐着微涼的石桌,擡起了身子。
一雙杏眼迷惘的眨了兩下,慢慢的向四周掃去,星眸含水,不經意間便亂人三分魂。她環看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了面前之人身上。
眼前的小婢女面露焦急,小腳一跺一跺的,快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女子緩了三秒,怔愣開口:“紅棉,你殉主了?”
小婢女名叫紅棉,是她自娘家陪嫁來的貼身丫鬟。
紅棉嘴唇顫抖幾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姐,您振作一點好不好,柳氏她再怎麼冤枉您,您還是府裡的主母,王爺的正牌王妃,再說小世子傷着又不是咱的錯,就算老夫人怪罪,也罪不緻死啊。”
蘇挽清眉頭一顫,不應該啊。
難不成洹王府在自己死後,被抄家問斬了?或是府裡衆人舍不得自己,全數跟來了?
“小世子……怎麼傷着了?”
紅棉一副見鬼的樣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蘇挽清三遍,遲疑的問了句:“小姐,您沒事吧。”
蘇挽清面露三分笑,尴尬地眨了眨眼。
“應該……吧……”
紅棉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又覆上了她的額頭,溫度正常,肌膚也是水水潤潤,既沒發熱,也不似失魂,她審度半晌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道:
“今早小姐去給小世子送山楂湯,但柳氏身旁的大丫鬟嘗了一口非說裡面有瀉藥,更是在拉扯之間傷到了小世子,現下她二人已經鬧到老夫人面前去了。”
紅棉狀似無奈,“您倒好,還在這裡清眠。”
蘇挽清聞言身子蓦然一僵。
這聽着,怎的這般熟悉?
“今年是哪年。”
紅棉越來越覺得自家小姐吃錯藥了,怪道:“景運八年啊,小姐莫不是糊塗了?”
“景運八年?”
蘇挽清眉頭狠狠一皺,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明明白白活到了景運九年的初春,她甚至記得梅園裡的臘梅都謝幹淨了。
“那……我父兄可還安好?”
蘇挽清似是想起什麼,忽得抓住紅棉的手臂,語氣帶着幾分焦急。
“老爺和大公子?他們好着呢,怎麼了小姐。”
蘇挽清聞言重重出了口氣,這才發覺這不過幾息之間,自己額上已經冒了冷汗。
平靜下來的她仔細琢磨着方才紅棉的話,片刻過後,一股寒意從脊背後冒了上來。
這件事情她有印象,那側妃柳氏名為柳雲含,早自己兩年入府,本是個妾室,不過沒多久便生了一個兒子,母憑子貴,落了個側妃的名号,而老夫人對長孫更是愛惜的不得了,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裡。
于是自她嫁入王府以來,柳氏仗着老夫人的寵愛,有事沒事就尋自己的錯事,平素小打小鬧她也懶得争辯,但這次卻是有所不同。
柳氏仗勢欺人慣了,這次蹬鼻子上臉,利用親兒子污蔑自己奪子去母、容不下她,哭天搶地的鬧到了王爺和老夫人面前,狠狠告了自己一狀。
蘇挽清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石桌上,忽得哂笑一聲。
時也命也,她萬念俱灰之下選擇了卻餘生,可她非但沒有身死,反而回到了最關鍵的一年。
這裡,一切可怕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小姐,槐安堂的使喚雜役來了,看來老夫人氣得不輕……”紅棉哆哆嗦嗦湊上來,小聲道了句。
蘇挽清看着圓拱門處魚貫而入的婢女婆子,唇角微揚,“來得正好。”
……
“王爺!老夫人……”
一個侍衛模樣的小夥子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卻見自家王爺正和人議事。
一時間三人大眼瞪小眼。
看到王爺略有不悅的神色,侍衛連忙請罪,快速退出房外。
“洹王殿下,充盈國庫一事便先如此,待下官回去和諸位商議斟酌之後,再上表皇帝。”
戶部尚書江書渙見剛才那侍衛似是有急事,便識趣地起身理了理袍子,拱手一禮。
“也好,那便有勞仲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