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為自己捏肩捶腿的莊寒星。這樣陽光可愛的人,他應該是積極向上,無憂無慮的性格,而不是表面裝作開心,實則内裡心事難言,自閉到想自殺。
此刻,黎尋需要一些聲音掩蓋心跳,恰好電視遙控器就在茶幾上,他伸手抓進手裡打開電視。
不用在意電視裡演的什麼節目,但又希望畫面會是莊寒星喜歡。
“我有些不明白,你小姨管你管的那麼嚴,如你所說,此次旅遊算是逃脫管控,可你一天最少給她兩通電話。”
“嗨,報備習慣了呗。”莊寒星語氣平淡如水,全然不覺問題嚴重,“我要不打給她,還要讓她惦記着打給我。”
“說句不應該的話……你不覺得自己心理上很有問題嗎。”黎尋聲音充滿疑問,第一次忍不住提醒莊寒星他其實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我知道有問題啊,可是沒辦法啊。”
被全面監視控制的時間太久,久到身體下意識就把自己交代。
就如莊寒星所說,沒辦法。對方是他相依為命,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就算想反抗,也是有心無力。
再說,他也不是沒嘗試過拒絕,但結局總是差強人意。後來死心,後來認命,改變不了那就慢慢适應。
“不瞞你說,我其實一直很感激我小姨,雖然她對我确實過于緊張,但如果沒有她的話,我也很難活到現在。”
說完,莊寒星不給黎尋捏肩膀了,他盤腿用手敲膝蓋,
“我七歲父母就去世了,長到現在這個年齡,二十二歲,和她分開的天數沒超過兩天,她對我比對自己親兒子還上心。”
“黎尋哥,其實我有一個秘密,說不出來不怕你笑話哈。我特别想問我小姨叫聲‘媽’,沒有她絕對不會有如今的我,我很感激她,她為我放棄了很多……”
“但是吧,我又怕這句話脫口會讓她對我更緊張。”
黎尋的心“咯噔”一跳,知道自己問錯了事:“抱歉,我不該問。”
“不是什麼大事兒,”莊寒星屈起雙腿,手環抱膝蓋側頭看他,“你要不問,這些話我也沒地兒說。今天提起,就讓我跟你唠叨唠叨呗,不然我要憋死。”
黎尋還是覺得抱歉,不知他話是真是假,莊寒星懶得管他歉意,揮手截停,自說。
“其實小姨之所以這麼對我,是因為我父母去世和她有關。當時她男朋友來找她,不幸在路上發生了車禍,我爸媽知道後便開車帶她一起去醫院,偏偏不巧那天突然下起暴雨,小姨有點急,爸爸車又開的太快……”
“總之就是發生了車禍,媽媽把小姨緊緊抱在懷裡幫她抵擋了很多傷害。”
“小姨内疚不已,因為這個和男朋友分了手。從那以後,她的生活隻有我,覺得如果沒把我照顧好,就對不起我死去的爸媽。”
“最開始我不懂事,總會問她爸爸媽媽去哪了,天天吵着要爸媽,後來她哭着對我說,她是罪人……知道爸媽因為小姨不在,我就不問了。”
黎尋沉默,莊寒星嫌他冷寂,笑着安慰他說沒事,讓他燥起來,踴躍發表意見和疑問。
黎尋問不出口,莊寒星便用手指戳他臉,後又撓他手心,抓他手翻轉着玩兒。
“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這次去雲江送信,收信的人就是小姨前男友。”
“他深情的有點軸,單方面被小姨分手後依然不離不棄等着小姨釋懷。後來知道小姨結婚,他轉頭去了雲江,到現在也未娶。”
瞧黎尋臉上終于有了表情變化,莊寒星嘿嘿一笑:“是不是沒想明白,既然未娶那我去參加誰的婚禮。”
黎尋點頭,莊寒星舒服地呼口氣破解謎底:“他收養了一對兒女,結婚的是他女兒。”
“當初這位叔叔打電話邀請小姨去參加婚禮,我就知道事情不會簡單。這事兒吧,小姨去不去都不合适。”
穆羽當時思考了很久,覺得隻有莊寒星最适合去。
黎尋聽得心髒漲澀,不自覺握緊拳頭。莊寒星沒注意他變化,拿起遙控器繞有興趣換台。
“就我父母的事,說沒怪過小姨,那是謊話。但現在我早就不怪她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我知道她也很難釋懷。黎尋哥,我真的很糾結。有時候想過幹脆就什麼都不管,大大方方把心裡話說了……可小姨症結太久太深,這件事在她心裡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我怕她覺得我說謊,我也想過讓人幫忙轉達,又找不到合适人選,也不想讓無關的人知道小姨的心事。”
“曾經我試過側面提及,結果換來小姨更為強制的管控。後來便明白,她越控制我、擔憂我、關心我,就代表她越放不下。能解她心結的人隻有我,可我左右為難,無從下手。”
莊寒星找了個喜劇電影,伸展身體躺在沙發上,很自覺得把頭枕在黎尋腿上。
黎尋沒敢動,莊寒星嗤笑,先斬後奏問他枕枕腿沒關系吧,癢癢開關不在腿上吧,然後又裝模作樣說現在是他最難過的時刻,需要和人貼在一起找點安全感。
語氣太過輕松随意,黎尋半信半疑頭一次拿不定莊寒星是真難受還是早就釋懷。
“你知道我小姨有個兒子叫李念星吧。”
黎尋點頭,擡眼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