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夕陽,兩人向惠市出發。
這次換黎尋開車,一路上莊寒星不太有活力。
黎尋知道他在想什麼,撬動的契機已經有了,到了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急也不能燥,莊寒星能說出“對不對”,就表明他的心動搖了。
外界勸告的因素再多,終究還要看個人意願,黎尋身份特殊,他知曉自己算是莊寒星僅剩的一點退路,所以更加不敢暴露他對莊寒星的擔憂,能做的就是堅定陪在他身邊。
莊寒星太敏感太敏銳,也太偏執太自我,能想到自殺這條路,就說明他對生真的無留戀,若讓他知道黎尋從一開始抱着的目的,兩人雖說不上絕交,但關系定會惡化僵持。
車輛壓速疾馳,黎尋喋喋不休,莊寒星不想敷衍,但他的心思确實不在這上面,硬着頭皮找理由和黎尋說他有點困。
黎尋溫和一笑,伸手摸他頭,莊寒星沒發覺自己本能地蹭了蹭黎尋手心。
按開車窗,勁風撲面而來,将莊寒星半長的頭發吹得更加淩亂。他把手臂搭在車窗,下巴抵在手臂看落日夕陽。
胖大嬸的話一直萦繞在腦海,自從決定自殺到如今将近四個月,莊寒星從沒像現在這般質疑、無措。
想死,是真的沒法解決現狀,是逃避是膽怯,也是權衡過後最好的決定。走來這一路,雖說信念偶然會被碰撞,大體卻不會被攪得心亂不穩。
冽烈風聲沖擊耳膜,莊寒星煩躁不已。信念一旦動搖就很難保持再堅定,可如果不去死……那解決辦法是什麼?
怎麼才能和小姨說開,讓她放下心中死結,放自己自由?怎麼才能讓李念星不恨自己,怎樣才算補償他?怎麼才能擺脫李千意,了結兩人的恩怨?怎麼才能徹底脫離李家……
這些自己想完美解決的種種,每一件都牽一發動全身,若是把握不好尺度,結果可想而知。
風吹得眼睛睜不太開,莊寒星眯眼,喃喃自語說:“尋哥,我好累啊。”
如果可以,誰又想去死呢?誰不想安安穩穩的活着,誰不想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誰不想有個知冷暖的伴侶,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走極端。
難道胖阿姨的話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可自己就算能擺平小姨和李念星,李千意呢,他怎麼會放過自己,他才是自己幸福道路上最大的阻礙,他就是個不得好死的畜生。
又要想起年少噩夢,莊寒星重重皺眉,雙手捂臉不想面對過往。
“小哥哥,小哥哥。”
忽然,耳邊響起一道稚嫩的女童音,起初莊寒星還以為自己聽錯,直到右邊車道的車與自己的車齊平。
一個梳着丸子頭齊劉海的小女孩和莊寒星一樣,兩隻肥嘟嘟的小手扒在車窗,她睜着烏黑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莊寒星。
“小哥哥,不要不高興。”
悅耳動聽,咬字清晰,這句話被莊寒星準确捕捉。
“你說…… 什麼?”他,不理解。
小女孩不知疲倦又重複了遍,這時她身旁又探出一個腦袋,看樣子應該是女孩的媽媽。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不會不會。”
畢竟在高速上,長期并車而行太過危險,兩輛車也不再打擾錯速拉開距離。
莊寒星腦袋懵懵,轉頭問黎尋有沒有聽到那女孩說的話。風太大,黎尋沒有聽到,得到答案莊寒星失落地垂下眼皮。
“馬上到服務區了,休息一下?”黎尋問
莊寒星點頭,伸手撥弄了下後視鏡上的齊天大聖。
到達服務站,兩人剛下車,莊寒星的腿忽然被抱住,低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小女孩。
“這丫頭,沒打擾你們吧。”說話者是女孩的媽媽。
莊寒星搖頭,笑着捏了捏女孩臉頰。
女孩媽媽又解釋:“剛剛她看你趴在車窗好久,非說你不高興,吵着要讓她爸追你。”
原來是這樣啊。
“哥哥,為什麼不高興?”
莊寒星溫和一笑,抱起小女孩說:“因為不久前有人告訴我,如果我趴在車窗上一定會引來一個小天使的安慰。一開始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呀。”
一席話哄得大人小孩都高興,幾人又聊了幾句這才分手。
“我還不如個孩子,”兩人在服務區閑逛,此時的天色半是昏暗半是明,道路兩旁的路燈既不明亮也不黑暗,黎尋沒看莊寒星,微微蹙眉自責說,“你就在我旁邊,我卻沒有發現你不高興。”
“沒有。”莊寒星停下腳步,天色一點點暗去,他藏在路燈下,“我剛剛就是想事情想出神了。”
“那你想明白了嗎?”
“我,”莊寒星擡頭仰望黎尋,這一刹那他覺得黎尋應該知道吧,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