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铮有些發蒙，那樣的地方，竟然有研究生願意去當個村書記。他将電話打開外放，将桌子上的檔案袋打開，将裡面的資料倒了出來。

一張張帶着照片的資料鋪開在桌子上，榮铮在衆多藍底照片中找出那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紙張。

何堯青，男，中□□員，華清大學14級人文社會學院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專業，學生會會長，研究生學曆，中央選調生。

2016年擔任徽州臯城市錦寨縣青山村支委委員，村民委員會副主任。

前後兩份割裂極大的信息，讓榮铮不由得懷疑這個隻有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才被下放到這個地圖上都搜索不到确切位置的小山村。

“嘉恺，盯着那邊，我明天過去一趟。”

“你...你真的要過來？”周嘉恺發出疑問，眼睛四周轉了轉。“我明天再去查查吧？你貿然過來，京城那邊怎麼辦？”

“你帶着盛熙明天去了解一下大緻情況，别讓人注意。”榮铮沒有接納周嘉恺的建議，而是在挂斷電話後的十分鐘内，訂好了去青山村的機票、高鐵票，以及布置了在那邊的周嘉恺開車接他的任務。這樣一番折騰下來，竟然要到下午四點才能到錦寨縣，距離青山村還得四個小時的路程。

榮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資料，默默收好放進了文件袋。

***

天光乍破，遠山迷蒙的輪廓在清晨的薄霧中露出線條。出現在榮铮手中檔案袋上的何堯青，正騎着一輛摩托車在山間小路中，踩着輕煙般迷蒙的白霧中穿梭。到了鄉裡，借了鄉政府的車。何堯青才晃晃悠悠的開到了縣裡，五點就出發的他，才勉強趕上了縣政府九點鐘的會。

何堯青剛落座，筆記本還沒打開。身邊原本空着的座位就撂下一個人影，何堯青轉頭一看，是銀川村的黃村長。

“小何，劉縣長今天估計要講昨天的事情。你等會兒準備怎麼去解釋？”

何堯青打開筆記本，端端正正的寫上了會議日期、地點和标題。才回頭看向黃村長說道：“解釋什麼？村民的自發行為，我們也沒預料到。”

“可是都是咱們兩個村子的人鬧意見，其他村都沒說話。”黃村長說。

“那是因為其他村沒礦啊！”何堯青看着黃村長渾濁的眼睛，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黃村長還要再說什麼，卻看到劉縣長上台落了座，除了幾個熟臉，身邊還跟着一位年輕人。

身邊傳來竊竊私語，黃村長立馬跟另一邊的人講起了小話。

“這就是新來的副縣長，還挺年輕的。”

“可不是嘛！剛來報道第一天就立了功。劉縣長現在可稀罕他了！”

“到底是立了什麼功啊？”黃村長接着問。

那邊人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昨天報道的時候，大門口有人鬧事，他出面給人弄走了，聽說鬧事的人還是笑呵呵得走的。”

黃村長頓時愣住，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何堯青依舊沒有擡頭，在筆記本上塗塗畫畫。會議正式開始，黃村長聽這些報告隻打瞌睡，又不能講話。便轉頭看向何堯青，想要看看他在塗畫什麼。但是亂糟糟的都是線條，有幾個彎彎曲曲的線條看起來像是山，又像是河流。什麼也看不懂，黃村長隻好擡頭看向台中，劉縣長依舊吐沫橫飛的說着聽不懂的中國話，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倒是隻字不提，害得他昨晚擔心的都沒睡好。

會議不知道什麼結束的，黃村長撐着頭昏昏欲睡時被人撞了一下胳膊肘才知道。衆人收好自己的本子和水杯陸陸續續的走出會議室，何堯青卻對着黃村長說等一等。

黃村長不明覺厲，卻在擡眼時看到劉縣長的助理王秘書塗着鮮豔的口紅走了過來。

何堯青站了起來，黃村長見狀也立馬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發黃的襯衫。

王秘書沒有打招呼，直接說道：“劉縣長讓兩位在三樓辦公室等他，現在請吧！”

黃村長不由得心中一驚，看來這事情還是躲不過，劉縣長估計要将兩人單獨處置，才沒在大會上批判。

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

進了辦公室開的三人小會，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小事情。

黃村長惆怅的看着何堯青，卻沒看出什麼表情，心中不由得哀怨，眼看自己快要退休，不會臨了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