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村長這麼大,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裡坐立難安,玩手機看書疊被子收拾衣服啥都幹了一遍,眼看都半個多小時了,禦幸那家夥怕不是淹死了吧?澤村在自己的小腦袋瓜裡演繹了一出職棒知名新星洗澡慘死的事故:禦幸上一秒還在哼着歡樂小曲搓泡泡,下一秒就踩到地上的肥皂摔倒在浴缸裡,還好巧不巧嗑到腦門,一代職棒傳奇新星禦幸一也就這樣頂着個大包倒在了澤村家的浴缸裡。
澤村越腦補越害怕,直接沖下樓“唰”地打開浴室門,瞬間四眼相對,大眼望小眼,大眼裡滿是尴尬,小眼裡滿是疑惑。
禦幸褲子倒是穿好了,隻是衣服還在手上,裸着上半身,頭發還在滴水,因為沒帶眼鏡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睛,“你急着要洗澡?”
澤村滿眼都是美男出浴圖,這臉,這身材,難怪廣大網友都懷疑這家夥是個沒實力的花瓶,現在澤村自己都懷疑他有沒有出賣過色相走後門了。
“啊……這……這不是看你洗這麼久,就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嗎?”話剛出口澤村自己都覺得自己傻,扔下一句“趕緊穿衣服不要着涼了”就逃難似的跑回房間去。
當晚,澤村洗了這輩子最長的澡,雙手雙腳都皺得像塊抹布似的才磨磨蹭蹭穿衣服收拾浴室。上樓的過程中一直祈禱希望禦幸太累已經睡着了,好不容易挪到房門口,向來沒有宗教信仰的澤村還在胸前比了個十字祈禱了一番,才輕輕地拉開門。
房頂正中的燈還兢兢業業地亮着,床上的人卻坐靠着牆眯着了。禦幸靠坐在床頭,臉上還戴着眼鏡,腿上躺着的ipad屏幕已經暗下。床邊的窗戶半開着,微涼的夜風輕拂那剛洗過不久格外柔順的劉海,平時那麼狡猾又腹黑的人,此時卻讓人覺得乖巧柔順,真是讓人感覺神奇。
澤村盡量放輕所有動作,甚至連呼吸都比平時輕了三分,走到床頭,對着禦幸的臉端詳了好一陣子——豁,這眉骨像高原,喔,這眼窩是盆地,嗯,這鼻梁似山峰,惹,這嘴唇,肯定招桃花。澤村在心裡給禦幸的五官都細細評價了一番,才拿出手機,“咔嚓”。
澤村在心裡大罵了手機制造商一千八百遍,拍照為什麼不可以靜音,還有你禦幸一也的睡眠質量還能再差點嗎?拍個照都能把你吵醒,你這睡眠質量是真的不行啊!
禦幸醒得太快,隻夠澤村勉強把作案手機收起來,等禦幸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兩人就隔着半臂距離一坐一趴在床上。
澤村動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細胞一起高速運轉,就想快點想個借口出來好讓自己渡過當前這個難關。
“你……”
“你剛剛是拍照了吧?”
澤村覺得自己體内的查克拉應該是全都在極力阻擋氣血往頭上湧去,不然恐怕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他的天靈蓋就已經被小噴泉頂在半空上下浮動了。
“你不會覺得一張睡顔照就能要挾我吧?”
看到那熟悉的欠揍笑容,澤村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哼哼,能不能要挾可不是你說了算。話說你也太随便了吧,睡覺也不關窗戶,很容易着涼的啊。”說着整個人爬了上床,把窗戶關上。
“我沒打算睡覺啊。”禦幸重新打開自己的iPad操作了幾下又鎖屏,盯着澤村,“我是想等你回來有話問你的。”
禦幸的眼神有點嚴肅,澤村剛平複下來的情緒又開始緊張起來,不自覺咽了口水,“你要問我什麼?”
禦幸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下床走到房門把門鎖上,又問澤村需不需要喝水吃東西,得到澤村莫名其妙地否定答案後,才重新坐回床上,“十月的選秀,你還在猶豫什麼?”
澤村沒有想到,禦幸不辭勞累跑到長野來,居然是為了這事。
見澤村沒有回答,禦幸繼續說:“其實四年前,我們都以為你會交表,以你的實力和表現,當時如果交表了,選上也是大概率事件。後來你決定繼續進學在大野打球,我們覺得也沒問題,畢竟高卒年齡還小,家裡條件允許也不需要急着進職棒,東六也是備受關注的大野聯盟,隻要有表現進路也不成問題。現在你用四年的時間再次證明了自己,這次你不想到職業的世界裡來看看嗎?”
澤村的反應,是禦幸沒有預料到的。他就這麼呆呆地看着禦幸,沒有說話,也不像在思考,更像是在出神放空,像是上課走神的學生,禦幸老師在台上侃侃而談,台下澤村同學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個角落裡了。
可是禦幸沒有“叫醒”澤村,而是靜靜地等。良久,澤村才悠悠開口:“禦幸前輩,你覺得我能當上ace了嗎?”
“你早就已經是ace了。”
“那……你希望我進職棒嗎?”
“當然。”
澤村擡眸,直直與禦幸對視,“你……是在邀請我進入包括你在内的,高手雲集,天才遍地的職棒世界?”
澤村的視線太過灼熱,禦幸看不透裡面的情緒,思索了一番才開口:“澤村,職棒其實并不是美好的地方。”像是想到了什麼,禦幸自嘲地笑了笑,“成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但是,如果隻是想打棒球,想到更高的領域,和更高水平的人的打棒球,交表選秀,成為一名職棒球員,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
澤村感覺自己像是中了邪,不依不饒地想要到那個答案,“所以,禦幸一也,你現在是承認我有直接站上職棒舞台,與你一較高下的實力了嗎?”
兩人坐在床上,一個占床頭一個占床尾,明明是應該是讓人放松的環境,禦幸卻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所以你遲遲沒交表,是因為我嗎?”
“啊?”澤村滿頭的問号,不知道禦幸這個推論是從哪裡得出的,“你個腹黑眼鏡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戀的啊?我怎麼就因為你不交表了啊?”
禦幸也一臉無奈,“那你一個勁追問我對你實力的看法,是不是承認你邀請你,這很難不讓人誤會啊。”
“嗯姆!”熟悉的貓瞳又出現,澤村差點就脫口而出,當年夏季地區大會稻實戰前夜,自己偷聽到禦幸邀請降谷一起進職棒的事,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居然一直耿耿于懷,怎麼就這麼小心眼!一點都不帥!
“那……那怎麼說你都在職棒混了這麼久了,問問你的意見也很正常吧!”澤村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大大一個贊!太機智了!不愧是我!
“我隻是球員啊,又不是高層。他們怎麼選人,策略是什麼我哪知道啊。”禦幸一臉“你也太看得起我這個社畜”的表情,“而且你都不看雜志的嗎?那些編輯都把你寫成一指有力候選人了,你也沒什麼要擔心的了吧。”
“他們又不是沒翻過車。”澤村一臉嫌棄,“被他們吹上天最後落選的也不是沒有啊。”
“哦?”禦幸挑眉,那張俊臉又挂上熟悉的前奏表情,“你這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害怕落選嗎?”
“開什麼玩笑!我!烈焰左投澤村,明大ace,投打二刀流,當之無愧的鑽石王牌選手,不選我是他們的損失!”
澤村擡起自己驕傲的小臉,原以為禦幸肯定又要狠狠挖苦他幾句,結果等半天對方都沒出聲,睜眼看過去,隻見禦幸一臉“慈父”樣靜靜看着他,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怎麼不說話?是在醞釀什麼大招嗎?”
禦幸低低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要被打敗了,“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沒什麼要補充的了。”
“嗯?禦幸一也居然也有認同我的一天?不不,他是不是在說反話?這是什麼高級的嘲諷技巧嗎?”
“喂!不要随意扭曲别人的意思!”
澤村太有迷惑性,直至熄燈,一人在床一人在地都躺下後,禦幸才發現,自己今晚還是沒問清楚澤村猶豫不決的原因,也沒有得到交表選秀的肯定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