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眼無珠，主人。”雷娜塔聞到熟悉但不同的攝神取念的味道，下意識在腦海裡撐起一間密室，但說出的話卻像是她的真心，“您的偉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以為我足夠聰明。”

黑魔王眯起細細的蛇眼，攝神取念的味道越來越重，雷娜塔不知道自己還能頂住多久，她習以為常的攝神取念和黑魔王的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沒有多久，黑魔王看起來并不在乎她有多少忠心，也不認為她一個剛成年的女孩能對他有任何威脅……總而言之，他放過她了。

“你還很年輕，雷娜塔。”黑魔王站在雷娜塔面前，他的語氣又變了，耐心又柔和，像是每年這個時候喊她共進午餐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魔法來源是一項非常困難的研究，你有這樣的成就已經非常了不起……奧古斯都，你這個父親做的不好。”

黑魔王轉身向威爾金森父子走去，雷娜塔看不清她父親的表情，隻能聽到他顫抖的音節連成的辯解，他甚至分不出一丁點的理智去發現黑魔王言語裡的關竅。

如果她現在是十四歲剛來英國的惶恐女孩，她或許會感激涕零地望着黑魔王的背影，把他認作第二個父親，把他當做真心相待的朋友，把他當做理想道路上的同伴。

雷娜塔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用崇拜的眼神望着黑魔王的背影，強迫自己模仿剛剛遇到的貝拉特裡克斯的眼神。一切都沒有了，她必須得在十七歲的生日這天變成十四歲彷徨的自己，一切都被她放棄了。

剛剛那些被欺騙的麻瓜裡，會有她最珍視的朋友認識的人嗎？那些即将為他們“完美世界”的理想所傷害，所獻祭的麻瓜裡，會有曾和塔西娅一起玩耍的朋友嗎？

她害了她最愛的朋友。她看着她被欺騙的同胞獻上軀體，她即将揮舞魔杖殘害她的同胞，她總有一天，會拿着魔杖對準她的同胞、戰友、甚至是她本人的鼻尖。她不配做她的朋友。

角落裡熟悉的尖叫聲再次響起，雷娜塔想起自己曾說出的，對尖叫聲的主人艾米爾·馬爾的評價——

即使受到蠱惑，正義的人依然會保持堅定，而不是倒向邪惡。受到蠱惑隻是給自己脫罪的借口。

真金不怕火煉，威逼利誘之下方顯真心本色。

她曾經對塔西娅做出過多少承諾？她說過多少遍自己的理念？可現在看來，那都是假的，她沒有勇氣和毅力去堅守自己的信念，她隻是看到疲憊蒼老的父親懷裡抱着的奄奄一息的弟弟就動搖了自己的理想。

如果隻有父親一個人，她或許還能大吵大鬧地争執一番，雷娜塔自嘲地想。但世上哪有如果，她以前也不認為自己會對這個陌生的、一出生就害她遠離家鄉父母的弟弟有什麼感情。可當父親真的把他放在她面前時，她不能看着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說他該死，她不能拒絕曾經疼愛過她的父親一聲又一聲的救救他的哀求，或許在她小時候，父親也會抱着病重的她去祈求每一個希望。

如果她從小就不被期望、不被疼愛，或許她就有勇氣做出反抗。雷娜塔再次在心底做出無意義的假設，但她知道，這不會改變她是什麼樣的人的事實。她想起小天狼星·布萊克，想起那個始終在家裡備受寵愛的布萊克長子。

塔西娅說的是對的，她和小天狼星的題目是一樣的，他們沒有那麼多不同。面對同樣的選擇，面對同樣的境遇，他就能不假思索地選擇前者，選擇站在朋友和正義那一面，而她隻能像之前的許多次妥協一樣，一步步滑向深淵。

她想起來最讓雷古勒斯憤怒的那句話——

“她還在那個家裡好好待着，這就足以說明她和她父親是一路人！”小天狼星·布萊克用傲慢、蔑視的眼神看着她，這徹底激怒了雷古勒斯，他松開雷娜塔的手，跨過幾階樓梯，一把揪起他哥哥的衣領——

小天狼星說的也都是對的，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說不的勇氣，她做出反抗的承諾隻是給欺騙自己的借口，她隻會在一聲比一聲無力的承諾中被漩渦吞沒。

她和威逼利誘之下選擇背刺同胞的艾米爾·馬爾一樣，是個邪惡的人，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都隻是她為自己脫罪的借口，為自己背叛朋友、背叛正義的理由。

“不，奧古斯都。沒有印記，年輕的朋友最好還是遵守在校時的規定，遵守老師們的教導，我這可不是什麼下流幫派。”黑魔王語帶譏諷，他站的太近，亞曆山大被吓得發不出一聲哭喊。

難道不是為了方便他們的活動嗎？雷娜塔聽見心底的密室裡傳來一聲冷笑，方便他們這些年輕的朋友混迹在城堡裡，散布那些并不遵守學校規定的言論，發展像艾米爾·馬爾這樣天真幼稚的朋友，哄騙更多的天真的人來到這裡，不——

“主人，我想要印記——我不想再回到霍格沃茨了。”雷娜塔用急切、渴望的語氣說，她必須阻止更可怕的事情發生，“我不想回去了——教授們為了照顧——照顧泥巴種的智商，總是把東西教得又簡單又慢，我不看那些垃圾也能在O.W.Ls拿好幾個O，我想留在這裡，繼續創造我們的世界。”

雷娜塔看到，父親時隔許多年再一次對她露出滿意驚喜的神色，這是她曾經最渴望得到的東西，可是現在，她隻感覺背後發冷。

“是嗎？”黑魔王不悅地眯起眼睛，雷娜塔知道自己正在和他唱反調，她渾身都顫抖起來，眼前浮現出可怕的景象：在霍格沃茨等她的塔西娅被毫無防備地擊倒，一無所知的雷古勒斯被她像一捧花一樣送給黑魔王——

“讓我跟随您，主人。”雷娜塔的膝蓋在地上挪動，她這副狼狽的模樣一定有貝拉特裡克斯的三分風範，“我會許多黑魔法，我曾在霍格沃茨以一敵——”

“你對完美世界的渴望很讓人振奮，雷娜塔。”黑魔王制止了她，“但我不希望你沒有一個體面的文憑。奧古斯都……”

雷娜塔松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黑魔王為何改變主意，或許是認為年輕的朋友們無法壓制她；或許是認為她還不夠可信；或許是他需要更多的人去解決謎題……不管怎麼樣，她的朋友們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