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演的吧,雖然她味覺不太靈了,但能嘗得出來口感,外皮烤得金黃酥脆,裡面的肉卻鮮嫩多汁,咬一口,層次豐富。她的腦子裡自動解碼了烤豬肘的味道,甚至多吃幾口還有些膩,又吃了一口配的酸耶菜,口腔裡是清爽的感覺。
土豆湯也不錯,口感濃郁,湯裡的熏腸粒和奶油都很有德式風情。
她明明吃得很香,李銘則卻感覺心裡一酸。
他說:“不餓就少吃點,晚上吃多了睡不好。”
是一句關心,卻讓周禧覺得惱火。
她知道自己的壞脾氣來得毫無緣由,可她就是想發火,粉飾的太平被撕破,她不再是溫文爾雅的前任,帶着怨念和刻薄質問:“你好奇怪呀,你又不是我的誰,管得着那麼多嗎?”
她生氣了,可李銘則卻覺得踏實了,好像她終于露出真實樣貌。他說:“我就是一個很讨厭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禧拿着鋼叉狠狠插進肘子肉裡,“别說得很了解我的樣子,咱倆不熟。”
她又把肉送到嘴裡,用力咀嚼着:“我就吃,就吃,氣死你,我就吃!”
李銘則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無語地笑了,“那你吃吧,都是你的。”
“……我不吃了!”周禧把餐具重重拍在桌布上,她才不聽他擺布。
店員朝這邊看了眼情況,确認沒發生什麼沖突,把兩人的熱紅酒端過來了。
周禧拿着酒杯,一口喝光大半杯,像喝葡萄汁似的。
李銘則問她:“好喝嗎?”
周禧舔了舔嘴唇,應該是澀澀的,她沒回答。
她不知道!
李銘則也一口把自己那杯酒喝光,這種喝法,嘗不出什麼味道,倒是有點酒意上頭的感覺。
周禧指着他杯子底剩下的一指餘量:“剩這麼多,養魚呢?”
李銘則挑挑眉,把杯子再次端起來,喝得一滴不剩。
卻把手心按在她的杯口,不讓她再喝了。
倆人都沒心情繼續吃完,結了帳就走出餐廳。
他們沿着老街行走消氣,曾經的金融街依舊有多國銀行舊址,昏黃的路燈讓破敗的老建築顯得更為滄桑。走在街上,就像走在不知年代的記憶裡,無端有些憂郁氣氛。
周禧看着最高的那個樓,覺得眼熟,上次吃完飯,她好像跟人在這裡轉着圈圈跳過舞,舞伴是一臉無奈被她拉着當道具的李銘則。
人還是那個人,心意卻不同了。
李銘則看周禧停下來發呆,也想起來了曾經的一幕。
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最近那不安的情緒是因為什麼了。
因為曾經的記憶太深刻,就算分别再久,那些記憶也能輕易突破時間的界限,翻湧而出。
沒有人不懷念青春。
可惜青春隻有一次,青春裡的那個人便成為最特别的。
周禧繼續往前走了,李銘則跟在她斜側身後,方便看她,怕她喝了點酒腳步虛浮。
他問:“這次回來待多久?”
這問題周禧還沒想好,原本計劃幫工到田恬招到店員就去旅遊的,現在情況好像又複雜了。
她搖頭:“不知道,可能待一陣子吧,不會很久。”
李銘則還是覺得周禧像有什麼心事:“如果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可以跟我說。”
周禧頓住,仰頭問:“你有錢嗎?”
李銘則心裡快速過了一遍銀行餘額:“要多少?”
周禧:“兩塊吧,我想坐那輛公交車。”
李銘則:“……公交車可以掃碼。”
周禧:“兩塊錢都不給我?”
李銘則:“我沒帶零錢。”
周禧的酒氣還在上湧,她像曾經的她,無數次說一些讓他疑惑無措的話,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走開。
果然,她用手掌按了按自己的臉,“嘿,我回去了哈,太晚回家田恬要罵了,拜拜!”
她說着,擡腳就要走向對面的公交車站台。
不知道哪裡竄出來的外賣電動車,穿破黑暗像一陣無影蹤的風沖向周禧。
李銘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身邊。
沖力太大,周禧站不穩當,一頭紮進了李銘則的懷裡。
外賣車停都沒停,呼嘯而過。
周禧靜了靜心神,聽到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下來。他說:“如果你要留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如果你很快就離開,那……”
周禧有些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和男人擁抱了,真是醉了,她居然覺得這樣被籠罩着的感覺挺舒服,忍不住擡起手,環住了他的腰。
她問:“那什麼?”
李銘則聲音悶悶的:“那就别招我了。”
“……”醉隻是一種感性的狀态,腦子這種東西還是在腦殼裡的。
這句話怎麼聽都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吧?
現在又不是高中那會兒,她跟屁蟲一樣黏着他。
她什麼時候招他了?
哦,是說抱了他一下嗎?
周禧站直了身子一把推開李銘則,溫暖的相擁被冷風劃破。
李銘則怅然若失,聽她字正腔圓地嘲笑:
“你,可别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