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将養了兩日,玄烨見蘇麻氣色已經好多了,也有意帶她出宮散散心,便将拜訪伍次友的日程提了上來。這一天,玄烨屏去一衆太監宮女,隻帶了蘇麻和東亭往事先打聽好的恒通客棧去,早先玄烨便已聽說了這伍先生受困于鬥米險些餓暈的事,特先遣了魏東亭助其安頓在這家客棧暗中照應,此番前來卻隻以平民公子的身份相交,一來想試試其真才實學,二來也不想對方心有拘束惹來不必要的困擾。
蘇麻自然是最清楚伍次友的才學的,見玄烨在馬上吩咐東亭要隐瞞身份的事卻也沒阻止,她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朝野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年輕的天子這樣單獨出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卻說伍次友所居的這間客棧位于城郊,玄烨三人前去的路上走走停停,本是賞景秋遊極歡愉的事,卻因為路邊不時出現的流民餓殍而心情沉重,這些衣衫褴褛的人們大多是鳌拜一黨圈地的受害者,他們被強行剝奪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房屋,其中年輕力壯的漢子還可以在官家賣賣苦力借以苟生,而更多的難民們卻無緣傭工,隻能每日裡沿街行乞,求得一兩個路過的好心人賞個吃食。
一路看在眼裡,玄烨滿臉憤慨:“你們瞧瞧,這就是朕,真真的子民,皇城腳下不過數裡已是這樣的慘況,可笑朝臣們整日裡還在歌功頌德粉飾太平!“
蘇麻早已在馬背上坐不住了,側身下馬,皺緊了眉頭朝一旁一個面色蠟黃的小姑娘走去。那姑娘見有人走進,歡喜得一把撲上前來:“小姐行行好,賞點吃的救救我爺爺吧,他已經三天沒有吃一口東西了。”
蘇麻摸了摸女孩的額頭,順着孩子的目光看到了一旁躺在一堆爛草席裡的枯瘦老人,心酸的就要落下淚來,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呀,卻要在日曬雨淋裡受這份苦,她忙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吃食之類自然是沒有的,原想着掏出個什麼值錢的東西,奈何自己平日裡素儉慣了的,這會子真是身無長物了,忽意識到右手上從未離身的白玉镯子,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脫了下來,正準備讓人拿去當鋪換了,一回頭卻瞧見玄烨主仆二人早已下馬正忙着分發錢币。
蘇麻舒了一口氣,迎了上去,将手裡的镯子遞給東亭:“來,這個也給你,去換一些糧食和幹淨的水吧,他們有的恐怕都沒有那個力氣爬到店鋪買東西了。”
東亭聽了正要伸手接下,卻被一旁的玄烨攔住:“這個镯子就算了,東亭,你拿着這塊玉佩去當吧,記住,要快!”說完不由分說拿走了镯子,将腰間的一枚玉佩放到了魏東亭的手上。
蘇麻看了眼那玉佩,正要開口阻止,東亭倒是遵旨的很,一個轉身便翻身上馬往城裡的當鋪去了。
“少爺,那玉佩可是先,老爺給您的念想呀當不得。”看着馬背漸遠,蘇麻有些着急。
“我知道,東亭做事我放心,必會記下當鋪的名字,趕明兒再贖回來就成,和我們一塊出來,總不能讓你一個丫頭當東當西,外人見了豈不起疑。“玄烨朝身邊的人兒寬慰的笑笑,掩住了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那是登基之日我送與你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把它取下來。
蘇麻對着眼前人灼灼的目光,心忽的有些亂了,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裡看不清情緒。卻不知道這一幕在玄烨看來卻别有一番嬌羞的美麗,正待說什麼,卻見四面裡一片躁動,莫不是身份暴露了有人欲行加害?
蘇麻警覺的擡頭,卻見一大波的乞丐聞風湊了過來,先前分發的錢财讓這些走投無路的人意識到眼前的一男一女的富貴出身,他們已經饑餓了太久,急切的求生欲望讓他們忘記了一切,彼此眼神裡一個交換,便已經打定了主意勢必劫了二人得到更多的東西。
玄烨見衆人勢頭不對,忙将蘇麻護在身後,朗聲道:“諸位莫要着急,我已經差了兄弟去給大家換取糧食和水,大家安心等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