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次友在玄烨出聲時便已反應過來,自知有些失禮,正尴尬着,此時聽到蘇麻的提示心下感激,忙将他的龍兒小友迎為上座:”龍公子高義,相救之恩沒齒難忘,請受在下一拜!“說完又鄭重的行了一個拜謝之禮。
“伍先生太客氣了,先生的大作《漢賦九章》和《蘭草八問》龍兒拜讀已久,今日能夠得見真人不勝榮幸!”玄烨忙扶起伍次友,兩人相對而坐。彼此都是性情磊落之人,一兩句客套之後便直入主題,很快談到了讓玄烨為之矚目的科考卷文《論圈地害國》,玄烨有意引他評論當朝時政,那伍次友又正是滿腔抱負無處抒發,二人一拍即合相談甚歡。
蘇麻在屋外一邊侍弄着燒水的火盆陶罐,一邊靜靜的聽着,腦海裡不由浮現出當年的場景,也是在這樣的一間小屋,隻是那時的自己一顆心全系在了那伍先生身上,甚至想着随他一起離了宮于江湖終老。如今想想究竟在當時何以忽略了自己真正的心意?許是老祖宗的那道聖旨吧,隻準将玄烨當主子,當弟弟。自己也便下意識的将對玄烨的感情當作了姐弟之誼,待到老祖宗的懿旨更改,自己的心還來不及重新梳理,就瞬間被一種更大的恐懼占據……
往事不堪回首呀!蘇麻一聲長歎,卻見東亭一副往出辦事的樣子,忙開口詢問:“東亭,你這是要去哪裡?”
東亭頓了頓腳步,解釋道:“蘇麻,皇上讓我去查查之前那些流民安頓的怎麼樣了,皇上尚未親政不便下旨,便在前兩日朝會的時候旁敲側擊的暗示過,也不知道下頭的人辦的怎麼樣了。你先在這伺候着,我去去就來。“
蘇麻了然的點頭,心裡想着玄烨果真事無巨細,短短的幾天内已經不動聲色的做了這麼多事。此時茶水已經煮沸,她便忙端了壺進去斟好,分置二人面前,又将屋裡略收拾了一下,便重新退出來,坐回了院子裡等着。
卻說正午的秋陽本就是極好的,蘇麻拾了個凳子靠在欄下,難得的偷了這半會兒閑隙,便眯着眼睛小睡了一會兒。等到醒來的時候,她朝屋子裡面望了望,兩個人還談在興頭上,正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蘇麻不由偷笑了一下,轉了身想去看看東亭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經過院子的時候,正好遇上客棧裡的一個老婦人在将浣洗好的衣裳被褥往欄杆上晾,老人年紀大了難免力有不逮,蘇麻便趕忙上前想搭把手。隻見她熟練的挽起了袖頭,接過被單的一角舉起手臂,右手上的玉镯也因此下滑了幾分,現出了腕上的月牙形胎記。那老人自蘇麻走近一直未曾言語,此刻忽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蘇麻的那隻手,嘴裡直嚷着:“禍害,禍害!”,一邊說一邊驚恐的後退,蘇麻更是疑惑,忙上前追問道:“老人家,你怎麼了?”
那老婦人見蘇麻靠近,吓得舉起身邊的掃帚就往蘇麻身上打,蘇麻躲避不及挨了一帚,見對面的人目光渙散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隻當是人瘋病發作,忙叫來客棧老闆問詢,老闆隻當驚了貴客不疊的道歉,一口一個瘋婆子的叫着解氣。蘇麻在一旁看着不忍忙又攔下,留下幾兩銀子囑咐老闆得空的時候給老人家治治,便不再将老人的話放在心上,重走到院門去尋東亭。
卻說魏東亭得了玄烨的旨意出來查探,發現城裡正在搭建不少供難民們臨時居住的屋棚,再一打聽每日裡官府也有在按着飯點施粥救濟,略微放了心正準備回客棧複命,忽瞧見幾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小時候鄉下的玩伴犟驢子幾個,多年未見一時興奮便上前相認,弟兄們盛情相邀去吃酒,自己卻不敢耽誤皇命,正推辭着,忽見一隊人馬拿着伍次友的畫像朝恒通客棧所在的那一片區走去,正是鳌拜的手下以反賊之名在全城搜捕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