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樂一念至此,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他感到有些疲憊,忍不住走向園中松樹下的一排石凳準備稍事休息,算算時辰,也該是京中兒子們來信的時候了。
立時便有乖巧的小童送上清茶,是今秋的新菊,入口清香,嶽樂舒服的長歎一聲,近日來的煩悶猶豫之氣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王爺!王爺!”府中的管家迎面匆匆趕來,雖然聲音已經壓的很低,但是話語裡的急切還是讓有些疲累恍惚的嶽樂猛然醒過神來。
“何事?”嶽樂面上并沒有惱意,他知道面前這個跟随自己幾十年的老仆素來很有分寸,定是有了急事。
“禀王爺,裕親王和宮裡的蘇麻大姑姑請見,人此刻已經到了府門之外了。”
裕親王?嶽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稍稍想了一下,才意識到管家說的是自己的侄兒福全。嶽樂突然有些複雜的情緒了,一想到自己跟随福臨走過波瀾詭谲的順治朝,累功至三十二歲才得以進爵親王,這個福全竟在不及弱冠之齡便獲封如此,當真是後生可畏了。對了,還有那個蘇麻,那日宮中一見,若她真的是.....不!嶽樂強令自己不再多想,打起精神起身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迎客,本王稍作更衣,随後便到。”
等到蘇麻和福全入府真的見到嶽樂的時候,已經是一盞茶之後的功夫了。嶽樂有自己的打算,不管這二人今日為何而來,自己終究是為人長輩,本不必像朝中那些聞風而動的大臣一般殷勤急切,平白失了尊者身份。
嶽樂在會客廳一露面,福全和蘇麻見了便趕忙上來要行禮,嶽樂自是連忙攙住,又虛扶了扶後面的蘇麻,幾人寒暄了一陣,好不熱鬧。論國法,嶽樂和福全都是皇帝欽封的親王,彼此平輩,可論起家法,嶽樂是皇叔,卻是不容置疑的高了福全一輩。至于這蘇麻喇姑,更是甚少這樣在王公大臣中間公開露面,每一次出現,背後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隻是再怎麼說,蘇麻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奴婢。嶽樂此舉,不論是對福全,還是對蘇麻,已然給夠了二人的面子。
福全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自然也就對這個印象裡一直古怪疏離的叔叔一下子産生了好感:“皇叔,都是侄兒的不是,平日裡疏懶愚鈍,這些年,也未曾好好在您面前盡到子侄的孝道。”
福全一臉誠摯,一番話說的嶽樂也是心頭一熱,看着眼前這個蘭芝玉樹的侄兒,和自己的孩子一般也是稱兄道弟的情誼,方才的一點端坐也就消失了大半,各自坐定,言語間又談起福晉的身體,不禁又都惋惜難過起來,再說起福晉母族納喇氏的沒落,更是讓人傷感。
隻是這些情緒并不該在這樣的場合表露太多,幸有丫頭端着奶酥點心上來,嶽樂便趁機岔開話題,邀請二人品嘗自己莊園自産的果糧,如此閑聊了一陣,眼看着天色也晚,便安排福全和蘇麻在客房歇息。
隻是蘇麻哪是輕易能夠安然早睡的人,見衆人散盡,四下俱靜,蘇麻披衣起身,推門走了幾步,意料之外的,福全也正在院中駐足,望着天上的一輪皎月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