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離塵站起來:“就這麼随随便便放過了?”
楚卧雲苦笑道:“弟子犯錯,師父當然也有責任。而且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易大動幹戈,掌門師兄那邊,也請二位師弟不要打擾。”
“不行!還沒問出他下的什麼毒,存的什麼心。”
楚卧雲:“本座自會慢慢撬開他的嘴。”
“然後呢?最起碼要把他趕出我逍遙宗。”
楚卧雲道:“牧師弟,你要清楚,他是我徒弟,如何處置,我才是拍闆的那個人。”
牧離塵看看跪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的少年,又看看楚卧雲:“你不會真要包庇他吧,你是怎麼想的?!”
楚卧雲道:“我怎麼罰,怎麼想,不關師弟的事。天色不早了,雪天路滑,師弟回去路上要小心啊。”
二人就在龍邪面前,為了他争辯不休。龍邪感到胸膛一股無名的滋味漫上來,壓得他難受又酸澀。
離歌子拉了下牧離塵的手腕,小聲勸道:“牧師兄且先回去,楚師兄看起來心中另有計較。”牧離塵想了想,終于停下争執。離歌子又對楚卧雲道:“師兄,我先回去給你配些藥,清除你體内殘留的毒性,記得明日派人來萬醫閣取藥。”說着,拉着牧離塵迅速離開了霧随島。
屋子裡安靜下來,隻剩師徒兩個,龍邪想說什麼,楚卧雲卻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要把刁俊傑吊起來打!
……
雪夜,寂靜。
忍到現在,他一個關愛徒弟人士太不容易了。
本來已經輕罰了,那麼說好的懲罰,便一點也不能少。所以楚卧雲隻有等到半夜,他才敢出去看看,以免驚動其他弟子。
天一黑,雪又開始下起來,龍邪跪在霧随島專屬罰跪地點——斷思岩前,距離楚卧雲的住所不遠,雪幾乎把下半身都埋了進去。臉孔凍得慘白,睫毛覆上了白霜。
昏昏沉沉中,他看到一片靛青色衣襟,以為是幻覺。
楚卧雲歎了口氣,道:“起來吧。”伸出手,把腿腳麻木的徒弟架了起來。龍邪晃晃悠悠要摔倒,楚卧雲忙一扶,手掌壓上他年輕又根根分明的肋骨,被刺了一下似的連忙收手。
“師……尊?”他嘴唇都凍僵了,聲音微弱得不像話。
楚卧雲拍了兩下他肩上的雪:“冷嗎?”
明明是句廢話,卻像個打開魔法閘門的開關,龍邪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
楚卧雲慌張四顧,怕給旁的弟子見到,幸虧無人。掌心捂上他冰涼的臉蛋:“好了好了……”
他不哭也不說話,安安靜靜抱着,一雙手那麼用力,快把楚卧雲的老腰箍斷了,力氣之大一點不像個凍僵的人。
“外頭冷,你快回你房裡去。記住,明天卯時之前再來跪着,别被你師兄師姐們發現。”轉念一想,又改口道:“罷了,今晚來我房裡湊合一晚吧。”
龍邪回去的路上會經過弟子們的卧室,太容易被人看見了。
龍邪埋在他腹部的頭輕輕點了兩下。
聖虛子屋裡永遠如暖春三月,龍邪進來後惴惴不安,楚卧雲施法把他衣服烤幹,身子也差不多回暖了,房裡隻有一張卧榻,楚卧雲道:“你睡床上吧。”
龍邪愣了下,腼腆道:“弟子不敢。”
楚卧雲有點尴尬,想想也是,昏了頭了,怎麼能師父不睡讓徒弟睡,尊卑還是要分一下的,而且這話題太敏感了,讓人上自己的床到底是幾個意思?咳嗽兩聲,草草打個地鋪給他睡。楚卧雲瞅他抱着被子好像有點失落,道:“怎麼還嫌棄上了?”
龍邪道:“弟子不敢。”
楚卧雲當然知道他不是真嫌棄。無話,二人安定躺下,楚卧雲兩指空中一掃隔空熄燈,默了許久,在黑暗裡道:“别擔心,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隻幾個字,龍邪居然瞬間濕了眼眶。黑夜裡,一滴清淚無聲落在枕上。
“可那時候你兩位師叔在,不給他們一個交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我已經拜托了他們不要宣揚此事,但以後還需要多多避嫌,小心行事。唉,先委屈你了。”
楚卧雲撩起床帏看了眼鋪蓋下的那團東西,沒有動靜,猜他困累得睡着了,收回手臂,閉眼入眠。
房間寂靜,香爐袅袅,雪地倒映着月光反射入房間。
因為心裡有事,楚卧雲睡眠不深,睡到一半,忽然被一陣響動驚醒。
那響動十分細微,輕且慢,在卧房正中的香爐前停下來,楚卧雲于間隙中望見一道黑影,立于爐前,正謹慎小心地打開沉重古樸的金色香爐蓋子。煙霧朦胧,模糊了黑影的輪廓,但他還是看出來了。
“幹什麼呢?大晚上的。”楚卧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