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夷君是盛陽子教授時間最久、也是最出色的弟子,先師的筆迹,他自然爛熟于胸,一眼便能認出。
“這是哪裡來的?!”嶽夷君嚴厲的喝責中帶着一絲明顯的驚恐。
“掌門師兄不承認嗎?”
“我問你,這是哪裡來的?”随着這一聲質問,嶽夷君居然硬生生用身體的力量扯裂了楚卧雲用靈力凝固成的白色繩索。
不愧是掌門嶽夷,在《龍傲踏仙》裡,化神期修士在前期幾乎是橫着走,楚卧雲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僅憑自己可以控制住嶽夷君并進行談判。
楚卧雲後退一步,随時準備跑路,卻還要面子,沒有浮現驚慌失措的神色,悲戚道:“師尊把遺墨藏在萬醫閣的時候,該多絕望,師兄,這麼多年,你心安理得嗎?每年祭祀先祖的時候,你有悔嗎?”
“住口!”嶽夷君一掌把楚卧雲打在地上,咆哮道:“你想讓我身敗名裂?等不及想坐這個位置了,是嗎?”
激烈的反向質問讓楚卧雲完全懵圈,但他又直覺觸及到了問題的核心。
“什麼身敗名裂,又是坐什麼位置?”
“哈哈哈哈。”嶽夷君突然笑起來,蒼涼又癫狂,“當年師尊對你極度溺愛,以至于誰都捧着你,誰都慣着你,容得你無法無天,恣意妄為!”
“我沒有!”楚卧雲捂着胸口站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申辯還是在狡辯,“掌門師尊待我好,是不假,但你是他大弟子,他的繼承人,他會因為我冷落你嗎……”
說到這裡,楚卧雲話音猝然一頓,有種幡然醒悟的通透感。難道,嶽夷君與聖虛子的長期矛盾,也是因為嫉妒使然?他們共同的師尊盛陽子,不惜一切代價對楚卧雲好,遺墨裡連對他的稱呼都親昵非常,對嶽夷君卻直呼其名,異常莊嚴甚至到了冷淡的地步。
這讓嶽夷君作為大弟子情何以堪,若楚卧雲是他,也難免也會心理失衡,難道正是這個原因,他才痛下殺手,讓本已根基損毀的盛陽子提前一命嗚呼,好安然繼承掌門之位?
話說到這份上,嶽夷君也不再端着掌門的架子,維持表面的客套。他坐下來,頹喪地自白:“我乃堂堂逍遙宗首徒,也曾衆心捧月,意氣風發。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兩個甲子前的辛醜年正月十六,你的到來,讓一切都變了。師尊對你恨不得掏心掏肺,對我和牧師弟卻冷淡疏離,甚至不聞不問,都是因為你!”
狠話像毒針一根根刺向楚卧雲,嶽夷君憤恨地瞪着他:“這也罷了,可到了後來,他竟完全無視先輩長老們的勸告,我的谏言也一句不聽,獻出聖陰丹,僅為了救你的命!還搭上了一生修為。”
說這些的時候,嶽夷君也是心痛難抑。剖白剖白,隻有将自己剖得血淋淋的,才能真相大白。藏了多年的心裡話終于吐露,又是悲傷,又是痛快。
楚卧雲也梗着脖子回擊:“我知道師尊對我的好,但他一直把你視為繼承人培養,把掌門之位托付給你,他對你的重視難道有假嗎?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他?”
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嶽夷君冷笑着,掌門人的紋章發出詭異的紫光:“他是真心要我繼承他的衣缽嗎?笑話,他會放着自己的親兒不傳,反倒傳給我?”
楚卧雲當場傻了,腦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你有什麼?從小體弱多病,性子乖張跳脫,資質修為平平。你不過是仗着出生,否則,師尊他……”
楚卧雲幾乎跳到嶽夷君眼前,猝然打斷:“出生?什麼出生?你說清楚。”
嶽夷君打開他,冷哼一聲:“你還在揣着明白裝糊塗,若非親生骨肉,他會為你做到那份上?”
楚卧雲忘了呼吸。
即使現代多狗血的影視劇情他都見識過了,但當狗血淋在自己身上,還是異常崩潰,難以接受。
原來,不可為外人道的關系是這個嗎?
難怪,盛陽子在他還在襁褓中就親自下山迎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活他的命,把他從體弱多病的孩童養成地位崇高的修者。這一切,全是因為,他是盛陽子的私生子!
一直以來,嶽夷君仿佛怎麼都看他不順眼,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對他客客氣氣。盛陽子打造了破瑕和破霭,不給大弟子,卻隻給他和姜珏。還有他閉關那時候,姜珏的話裡有話……這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嶽夷君心裡裝着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也難怪造成了兩人之間詭異的相處模式。
嶽夷君惡狠狠道:“第一次見你,本座就知道,你注定是逍遙宗的禍害。”
楚卧雲低着頭:“因為我會威脅你的掌門之位,你就害死了他?”
嶽夷君不氣反笑:“師尊明明是為你而死,你倒反過來質問我!”
楚卧雲拿着那紙頁,喃喃:“可這就是師尊寫的,我不會認錯。”
聽了這話,嶽夷君居然仰天大笑,不安定的靈流萦繞化神期的大能。燭火跳動,忽地熄滅,木樨堂陷入一片黑暗。外頭照進來的月光,像被蒙了一層霧一般。
風高月半黑,合适殺人。
恐懼感爬上楚卧雲的後背,他定定地望着坐着的人。
嶽夷君停止大笑,疲憊道:“你走吧,離開門派。本座會對外稱,本宗聖虛子因病閉關百年。”
楚卧雲本以為嶽夷君會為了掩飾罪行而殺了自己,沒想到他居然要放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