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一會兒要我留下,一會兒又讓我走的,反複無常也太快了吧。
不過他看着腦子不太清醒,算了,不跟病号計較,楚卧雲道:“好的,那你小心。”起身,手卻被他攥着,緊緊不放。
“薄兄,你……”
薄詩野深深看他一眼,終于放了手。
高人就是高人,潇灑,想做什麼做什麼,行為沒有任何邏輯。凡人楚卧雲理解不了,搖着頭出去,輕輕關上門,進了旁邊的隔間,沒有離得太遠,留意着隔壁的動靜。直到晚間天擦黑,估摸着薄詩野已經入定了,便也進房休息。
半夜,楚卧雲正好眠,有人推開了房門,他最近睡眠淺,乍一驚醒,看到床頭一道漆黑高大的影子。
那人影掀了他的被子,問也不問,兀自往他身上撲倒。
楚卧雲厲聲叫道:“誰……唔!”
那人一把抱住他胸口,他的話戛然而止。
“……薄前輩?”能随意進入秘境還不觸發機關的,還有誰呢?當然是剛回來在隔壁的那位了。
“前輩您怎麼了?”薄詩野一雙有力的臂膀死死捆着他,幾乎是把他半壓在床上,一張臉埋在他脖頸窩裡,仿佛一隻嬌弱的幼獸往母獸懷裡鑽,一條腿也架在他下半身,把他整個人給圈圓忽了。楚卧雲艱難地去拉扯他的手臂,拉不動,剛想用靈力把他震開,薄詩野的腰/胯動了動,貼得更緊了。耳畔裡有他不淺不重的呼吸。
這是……睡着呢?
難不成,他在夢遊?
絕壁是夢遊。楚卧雲回憶起從前涉獵的知識——夢遊的人不能叫,不然猝死就是分分鐘的事。而且看他白天的情形,搞不好還會走火入魔!
怕惹事的楚卧雲隻能維持着被壓的姿勢,等這位帥哥自動醒來。堅持了幾分鐘,腿都被壓麻了,帥哥還不動彈,反倒自個兒昏昏欲睡,一股熟悉的困意席卷了神志。
不能睡啊,不然明早醒過來,一張床上,四目相對,兩兩社死。不知道薄詩野會不會直接把他趕出去……
這麼想着,眼皮上卻似有兩塊磚頭。後來的事,他一點印象也沒了。直到日上三竿才睜眼,渾身難受,胳膊肩膀上有種被壓迫的麻木感,怪熟悉的。
靠!
靠完之後,門又開了,走進來一個神清氣爽的大帥哥,悠閑地道:“阿楚早上好啊。”
“你好……”楚卧雲面露尴尬,把被子捂了捂,道:“薄前輩沒事就好,您昨晚夢遊,吓死在下了。”
薄詩野嘶了一聲:“夢遊?不可能,我從不夢遊。”
“敢問您今早是在哪裡醒來的?”
“當然是在我卧房的床上,怎麼了?”
為何?難道是他夢裡又自己跑回去了?亦或許是他顧面子,不想承認,早上在這張床上醒來後,見楚卧雲未醒,不動聲色地出去,再死不承認。也罷也罷,避免尴尬,楚卧雲樂得他不承認。又道:“您昨天為何那般虛弱?”
“年紀大了,老毛病了。到了化神大圓滿後一直沒有突破,壽數快到了,每日隻有午時一個時辰是清醒的,其他時辰全在閉關。”
楚卧雲點點頭:“那您還需保重身體,盡快突破,若有什麼難處,盡管同我說。”
“好說。不過,阿楚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楚卧雲無奈搖頭:“好吧阿野。”
“哈哈哈哈哈。”薄詩野滿意極了,“半個時辰後我又得閉關,阿楚來陪我用飯。”
“好,等我更衣。”
兩人相視一笑,薄詩野帶上門出去,誰也沒有去提昨天愉快的不愉快的事。
午餐是粥,薄詩野說這是他唯一會做的食物,熬得極好,一定要楚卧雲試試。楚卧雲道謝,揭開白瓷罐,裡面青白相間的米粒菜葉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他卻恍惚間出神。
不論是香味還是賣相,同龍邪做的,一模一樣,隻少了幾片霧随島上獨有的櫻花瓣。
“怎麼了?不喜歡?”薄詩野問。
“沒有。”楚卧雲忙端起瓷碗嘗了一口,眼淚都快吃出來了,味道也一模一樣。
“你做的粥……為何……”
“為何什麼?”薄詩野坐在對面,淡淡道。
“……沒什麼。”
楚卧雲馬上又自圓其說了。書中世界,為了節省成本,連npc的臉都捏得一模一樣,兩碗粥的味道又怎麼會特意區别。如果連這點細節都要去糾結,那這家公司得多做多少建模,程序員得掉多少頭發?
一碗粥罷了,自己吓~自~己~。越想越有道理,楚卧雲嘗試心無旁骛地吃粥,心裡卻好像哽了一塊大石頭。是了,潛虛鼎裡宛如深淵地獄,他的心肝主角徒弟還在受苦受難,過着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自己卻安然地養老度假,是不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吃不下……”楚卧雲放下碗,在薄詩野晦暗不明的凝視中,默默地把自己關在房裡。
……
生活如平靜的水流緩緩流淌,楚卧雲在北海秘境安定地住了下來,雖然主人薄詩野就在隔壁,但正如他所說,每日隻有一個時辰的清醒狀态,會過來跟楚卧雲聊天打趣,吃飯釣魚,其他時間都窩在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所以楚卧雲的生活同原來幾乎一樣,有時候怪無聊的,竟時常盼着薄詩野能早點醒來。
種田文裡的甯靜安好,世界和平大概就是這樣,他對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唯一的無奈,便是薄詩野咋都改不了的夢遊毛病,十夜裡竟有七八次要來爬他的床,楚卧雲想了好多辦法,把門拴上、在門口設結界、用捕獸網捉住他……全都無濟于事,反倒是一個好好的房間讓他毀了好幾次,就連搬到最遠的閣樓上睡都能被他給找出來。隔天早上他又好好地回到主卧房間裡,雷打不動。到後來楚卧雲也自暴自棄了,每到子時,靜靜地躺着等他來,還給他多備了個枕頭,隻不過他從來不枕,偏喜歡枕楚卧雲的咯吱窩。在他的不懈堅持下,楚卧雲的咯吱窩修煉得鋼精鐵骨一般,再怎麼壓也不怕了。到最後,十次裡有兩三次他不來,楚卧雲還怪不習慣的呢。
直到三年後深秋裡的一天,北邊飛來一群長羽大雁,看起來是往南遷徙的雁群,路過北海秘境,見裡頭環境宜人,想據為己有,就近繁衍生息,不去費勁地飛行十萬八千裡了。一隻接着一隻,撞擊北海秘境的結界。若它們是尋常大雁倒沒事,可它們從極北冰原飛來,多數都是靈獸,還有不少厲害的三階靈獸。這一下,把結界撞得出現裂紋,地面震動,響聲整日不絕。楚卧雲皺眉頭,趕不走它們,又不忍心傷害,索性放進來吧,又有引入外來物種破壞秘境生态平衡的風險。楚卧雲舉棋不定,等在薄詩野門口,要他拿主意。
還剩一炷香便是午時,薄詩野通常都是這時辰出房,今日不知為何晚了些許。楚卧雲見結界轟隆隆地響,一旦碎裂,或許整座秘境會直接跌入海裡,等不了了,推門進去,卻見房間裡空無一人。
“阿野?”如此稱呼早已習慣,“奇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