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熱切的關注下,衛琳琅硬着頭皮,轉告寶凝:“去前廳,将侯爺請來,就說我想敬他一杯薄酒。”
明面上冠冕堂皇,實際上後頭趕緊用氣音焦急補充:“說我遇着事了,自個兒處理不了。他若不管不顧,我指定不想活了……!”
這些人才不是誠心祝福她和容恪幸福美滿,單純是想看她請不動容恪,大大地出醜。
逼至此境,惟有祈願他能念在他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而及時現身,救她于水火了。
寶凝答應着就走。
不遠處的曹明霜冷冷一笑,此舉引動殿前步軍都虞候的夫人耿氏,挨過去搭話:“曹夫人笑得冷漠,可也是不看好衛夫人的情面?”
曹明霜瞥一瞥耿氏,腦袋裡開始搜尋關于此人的記憶。
哦,原來是白亭遠那個武夫的娘子。
從五品而已,又在容恪手底下壓着,沒什麼前途。
曹明霜不冷不熱道:“那以耿夫人看,長平侯會不會來呢?”
指望套她的話,下輩子吧。
耿夫人又站近一些,團扇半遮面,尖尖一笑:“這卻未可知。以前,誰又料到長平侯會讓一個妾登門入室,捧得像個寶似的,眼高于頂的七公主也對她另眼相看。”
酸溜溜的,明顯是嫉妒。
曹明霜了然,上下嘴皮子輕輕一碰:“那是人家有造化,當初奮不顧身爬上貴人的床,這不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似你我這樣的體面人,機會擺在面前,恐怕都難以下手呢。”
耿夫人道:“曹夫人此言正是。我們呐,父母教導有方,從不敢逾越半步。哪像人夫婦倆,一個野心勃勃,豁得出去;一個嘛……唉!不說了,省得給自己招惹禍患。”
萬人追捧容恪,耿氏卻屬例外。
四年前,白亭遠是個新投軍的愣頭青,在容恪手下當差,不過是夜裡站哨時打了個盹,不料叫他當場捉住,一張口就是二十軍棍。任憑好賴話說盡,就是咬着不放。
此後,容恪處處挑剔白亭遠。哪怕表現優異,從不肯向上舉薦。
因此,耿氏恨上了容恪,認為是他斷送了丈夫的大好前途。
“恨屋及烏”,自然看不慣衛琳琅。
比起出盡風頭的衛琳琅,耿氏怪聲怪氣的模樣,更令曹明霜厭煩。故默默翻了個白眼,索性不再搭理她。
見曹明霜明晃晃給自己冷眼,耿氏怒上心頭,礙于人多不便發作,使勁把團扇向下一摔,别過了身子。
通往後殿的青石小路兩旁,花團錦簇,一華服女子伸出柔荑,向花叢中一探,采下開得最盛的那朵牡丹。
“殿下,容大人現已離席,朝後園子去了。”蘭若說。
比牡丹更濃豔的,是長公主十指的蔻丹。
“那咱們得趕緊過去了,誤了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熱鬧就虧大了。”長公主盈盈一丢,殘缺不全的花朵,墜陷塵泥。
同一時刻。
一炷香燃盡,容恪依然未到。
漸漸地,流言四起。
耿氏巴不得拍手稱快,飛舞的眉毛盡顯得意。
曹明霜沾沾自喜,射向衛琳琅的目光格外輕蔑。
衛琳琅感受到了,手指不住蜷縮,暗罵容恪薄情寡義,才鄭重其事地承諾碰上難處會幫忙,短短一陣,居然翻臉不認人了!
今日過後,她注定淪為笑柄,徹底擡不起頭了。
七公主并無存心捉弄人的想法,眼見情況朝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演變,剛打算站出來調和,卻掃見另有二人往這走來。
凝睛仔細看,可不就是容恪!
七公主沖人過來的方向歪歪腦袋:“衛夫人等的人出現了。”
聞言,衛琳琅的瞳孔驟然緊縮,因羞恥而埋低的頭,乍地仰起。
夏日晌午,烈日炎炎。
他迎着萬丈光芒,悠然而來。
“我不過遲來一會,你眼睛便又紅了。”他俯視着衛琳琅,眼裡柔情似水。
原本沒有很想哭,叫他挑開了,鼻尖一酸,水盈盈滴下兩點淚。
七公主橫在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和容恪說:“都怪你明隐哥哥,你怎麼不快些過來呢?”
容恪颔首,意味深長道:“七公主,你是想我吃酒,何必牽上我家夫人。她嬌弱,沒見過風浪,又總愛哭——”
“你别亂講,我哪有動辄哭哭啼啼,還不是……”聽他公然往自己傷口上撒鹽,衛琳琅忍無可忍,瞪圓了眼剜他,“……是起風了,風裡有沙子迷了眼。”
容恪輕笑着點頭:“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七公主随後也笑了,是無話可說的笑:“明隐哥哥真狡猾,拿我作筏,哄你夫人開心。”
聽她口風調皮,一口一個明隐哥哥喚得親切,好似跟容恪的關系非同一般,衛琳琅怪異道:“殿下同侯爺,很熟嗎?”
容恪自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