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憐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打上“沒品”的标簽。相較之下,又被無情地稱呼為小屁孩都顯得不像那麼一回事了。
不服氣肯定是有的,想要反駁幾句的倔強心理肯定也存在,可惜沒一個能實現的,反倒是羞恥感大爆發。害得耳朵一下子好燙。
“哈利波特就住在樓梯間呀!”她試圖替自己辯解。
同樣是住在樓梯間,哈利波特可是奇幻小說的經典主角呢,總不能他也是沒品的小孩吧——雖說人家壓根不是自願選擇樓梯間當卧室的就是了。
本就無力的辯解落到甚爾耳朵裡,瞬間變成更加沒有說服力了。他輕哼一聲。
“選樓梯間當卧室就是沒品。”
其實他這種鬧脾氣似的主張方式也挺沒品的。
這點小小辯論讓兩人的關系變得稍稍有一點僵硬,但還不至于到劍拔弩張的程度,反而有點像是互不讓步的鬧脾氣,也難怪夏梨能毫不顧忌地大笑出聲,瞬間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哎呀,你别老嘲笑自己的妹妹嘛。”她攔着甚爾的手臂,打了一個不算完美的圓場,“人家說不定隻是很想成為魔法師而已。”
很明顯,住在樓梯間并不是成為魔法師的必經之路,但也絕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無理請求。既然五條憐喜歡,夏梨當然也就答應了。
于是,通往三樓下方的三角形空間,就此成為了五條憐的栖息地。
不得不說,鐮倉海邊這棟豪華的别墅,确實要比女貞路4号的小屋好得多了,樓梯間的面積也算得上寬敞,盡管擺一張床進來就足夠占滿三面牆壁了。關上門,更加像是住在高高的盒子裡,一眼望不到天。她很喜歡這種逼仄感,局限的空間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睡在這裡,隻要推開門,就能看到那面正對大海的落地窗了。
五條憐總是半夜醒來,推開房間門去看海,偶爾也會在午後日頭正高時旁觀沖浪客征服大海。她窩在對着窗的那個小沙發上,把自己縮成一團,或者是抱着禅院惠一起陪她,也不開燈,隻悄無聲息的看着。
夜晚的大海,存在感會降低到近乎為零,和黑夜融為一體,潮汐也變成侵蝕沙灘的黑色空洞。
偶爾,在滿月的夜裡,月光能夠照亮海面,把海水皺起的每一層柔軟棱角都映出來。但這也是很少見的情況。
對着黑夜的大海看上一會兒,消散的睡意就會回來了。她會回到床上再睡一會兒,等到天亮前再度自然醒來,這時候就能見到日出了,朝日将海面染成清透的橘黃色,富士山的雪頂也會從地平線的邊緣緩緩浮現。她想起自己還從來沒有近距離看過富士山呢,總覺得以後說不定也不會有機會了。
“小憐很喜歡大海嗎?”
身後響起哈欠連天。五條憐回頭,看到夏梨從樓梯上走下來。
“老是看到你坐在這個位置望着窗外,這兒都快變成你的專屬寶座了。”
夏梨說着玩笑話,趿着拖鞋,走得慢吞吞,每一步都帶着啪嗒啪嗒響,擠在五條憐身邊,和她一起坐進這個單人沙發裡。五條憐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一想到自己剛才懶懶散散的坐姿,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嗯。”她點點頭,“我喜歡大海。”
”因為大海寬闊包容又偉大?”
“唔——是吧。”
五條憐笨拙一笑。
其實夏梨說的那些詞,她一個也沒有想到,隻是羞于否定對方,所以才給出了這種模棱兩可般的話語。
“以前,阿……哥哥告訴我,所有生命都是從海洋裡誕生的。我很喜歡這句話。”
“甚爾還說過這種話呀?沒想到他以前是這種風格。”
“是、是呢……”
真不好意思,她說的其實不是甚爾來着。
還好還好,這點小小破綻并未完全暴露,畢竟夏梨還沉浸在尚未完全消散的睡意中,又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五條憐趁機扯開話題,問她怎麼也醒得這麼早。
“今天晚上有高中同學會,一想到這件事就睡不着了。”
“哦——”五條憐像模像樣地點點頭,其實完全不理解,“社交的壓力很大嗎?”
“倒不是社交的壓力啦。好多年沒見面了,能和高中同學聚一聚挺好的,但每次會聊到的話題都好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