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均未想到如此突然,尤其葉笑沖。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已把李青山幾人當作生死之交,這忽然說要離開泉州,心中甚是不舍,更何況他傾慕于木雲杉,亦不舍其離去。
木雲杉聽了心中激蕩,她之前也無數次想過要獨自一人去遼東找尋王行知,但因為怕其分心,便一直克制自己,此刻李青山一說,她便可與李青山一同前去。
黃了塵道:“四弟,漢人屬蒼生,後金之人也是蒼生。”
李青山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希望戰争早些結束。大哥請你放心,我不會變成一個紅了眼的殺人狂魔。”
黃了塵點點頭道:“那便好了,願天下帝王也能夠悲憫衆生,那世間就太平得多了。”
範天雲道:“哪有那麼容易的?這大明朝的皇帝,昏庸的不是一個兩個,現在已經爛到骨子裡,就是不打仗,老百姓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這樣的朝廷就活該被推翻了才是。”
黃了塵、葉笑沖與李青山都覺範天雲說的有些道理,且三人都知道範天雲是丐幫副幫主,也是一支起義軍的頭目,所以為了不影響和氣,即使有些不同看法,也不言語。
嶽昭言卻跳出反駁道:“朝廷就算爛了,也該想法子好好整頓才是。就像東西如果壞了,也應該是先修補,哪有東西一壞便立即換新的道理?”
李青山與嶽昭言認識許久,從未見嶽昭言此番模樣,心道:“二哥平日沉默寡言,怎的此時卻如此激昂?”
範天雲毫不示弱:“近些年老百姓餓死的,病死的沒有六成也有五成,尤其西北地區,災民滿地,餓殍遍野,人都開始吃人了,你告訴我,這樣的朝廷還怎麼救?難不成等大家都餓死了才算完?”顯然範天雲已紅了臉。
嶽昭言道:“沒盡力到最後一刻,憑什麼說這大明救不過來?當今聖上勵精圖治,鏟除閹黨,澄清吏治,減輕賦稅。你今日就算是把皇上殺了,把‘大明’改稱為别的什麼名字,那些百姓就可以活得過來了麼?”
葉笑沖知嶽昭言的親娘舅洪承疇在朝中為官,且就在陝西鎮壓起義軍,嶽昭言雖為江湖義士,但打心底裡是忠于朝廷之人。二人立場截然相反,若再争下去,隻會愈吵愈烈,忙打圓場道:“四弟的傷還沒好,二位若是再說下去,咱們天黑了也沒法帶他回去休息。”
範天雲隻覺話憋在胸口,不吐不快,便道:“葉少俠,我知道你是在打圓場。但剛才他說了兩句,我才說了一句,不公平!我必須要把這句說完了才舒服。”
幾人見範天雲模樣可笑,均無法反駁,何朝暮笑道:“範大哥,你想說便說吧,但先說好,關于這件事,你隻可以說最後一句,你說完嶽大哥便不許再說了。你二人都是義士,是我們的好朋友,就算看法不同,相互也不可記仇。”
嶽昭言與範天雲均點點頭,仿似兩個孩童一般,範天雲道:“那我可就說了啊,最後一句就是——就算是那崇祯勵精圖治,可下面那麼多貪官,他又能管過來哪個了?更何況現在不是我一支隊伍在起義,華夏大地,一股腦地冒出了多少支起義軍,隻能說天道如此。好了,我說完了,你不許再說了。”
其實此時若是讓嶽昭言再說,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本就嘴拙,範天雲的話又一直在他腦中回響,此刻隻在心裡默念:“是啊,一股腦的冒出這麼多支起義軍,難道真的是天道如此麼?”
何朝暮道:“我真是服了你這範大哥了,好歹是丐幫副幫主,又是起義軍的智囊,怎就像個小孩似的?”
範天雲笑道:“生性如此,生性如此,尤其在黃大師給我指明了路之後,我隻覺四方通達,心中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隻覺自己消除迷惘是因為黃了塵與其初見時那番“各自證道”的言論所緻。
黃了塵從未想過自己随便的一句話,竟堅定了一個起義者的決心,接下來的十幾年,範天雲都不忘此時之心,一往無前,陪伴在劉希堯左右。
“好了,咱們先扶四弟回客棧,大家休息休息,晚上可要好好慶功,咱們今日可打敗了大勁敵呢!”葉笑沖笑道。
李青山隻覺不妥,忙道:“還是先回開元寺,向清緣法師禀明情況才好。”
葉笑沖道:“我去給他通報一聲便可,你此時回去,定會有一幫人圍着你獻殷勤,你确定能應付得來?”
李青山道:“還是三哥想得周到,那我還是回客棧好了。”
“客棧雜人也多,去我家好了。我家房間多,夠住的。”嶽昭言道。
“好啊好啊,聽聞嶽大哥家的宅子很大呢,我也要去看看。”何朝暮興奮道。
“範副幫主,你要去嗎?”嶽昭言發出邀請。
範天雲自在開元寺見嶽昭言使出嶽家槍法,便知他是泉州嶽家的人。
他雖不拘小節,但考慮到嶽家與洪承疇之關系,心道:“若被其他聯合起義之人看到我在嶽府出入,恐落人口實,不利于起義大計。”于是便謝絕道:“多謝嶽兄弟邀請了,但我晚上還有些别的事,就不打擾了。“
說罷幾人便起身,黃了塵直接上前背起李青山,李青山道:“大哥,我自己能走......”
黃了塵道:“好不容易止了血,就先别亂動了。”
“就是,你這人就知道硬逞強!”何朝暮嗔道。
幾人聊了一路,範天雲在未到嶽府之時便向幾人告别:“幾位好漢,小李兄弟就麻煩你們照顧了,我那幾個丐幫兄弟還在開元寺等我,我先過去。”
葉笑沖道:“我與範副幫主一起去寺裡,晚些我便去嶽府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