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笑間,院内傳來洪亮一聲:“猴孩兒們,開飯啦!”正是洪承瑞。
李青山幾人嬉笑一團,嶽昭言道:“我娘這人沒什麼分寸,各位莫要在意。”
何朝暮與木雲杉笑道:“怎麼會,這樣多親。”
一進飯堂,隻見桌上擺滿了菜品,除閩南當地的一些特色美食外,還有清炖羊肉、菠菜豬肝湯等菜品,皆是為李青山而準備。
洪承瑞招呼幾人坐下,便對幾人道:“孩子們,你們今日多吃多喝,可不要客氣。”
嶽先德一邊招呼衆人動筷子,一邊将羊肉夾到李青山碗中,嘴上不停道:“李少俠,多吃些,補氣血的。”
嶽先德夫婦盛情難卻,李青山雖受着傷,但大快朵頤,絲毫不影響其食欲,他大口吃肉,嶽先德便不停幫他夾菜,食物塞滿李青山的嘴巴,他還在不住道謝。
“你慢一點,别噎着了。”何朝暮有些擔心道。
洪承瑞提起一杯酒道:“孩子們,伯母先提一杯,敬你們的英勇無畏!”
幾人忙起身與洪承瑞碰酒,喝完一杯洪承瑞又将杯中斟滿道:“第二杯,敬你們未來可期!”
李青山此時隻恨自己不能喝酒,眼巴巴地望着何朝暮,何朝暮隻裝作沒看見,自己與洪承瑞與嶽先德碰了杯,輕輕将茶杯擺在李青山眼前。
“該死,早知如此,剛才就該騙騙暮兒,說我神功大進,腿傷痊愈就好了。”李青山暗道。
洪承瑞不停招待着衆人,不一會便已喝了數杯,此刻醉意盡顯,一個人在桌上便似幾個人一般,好不熱鬧。她目光掃過木雲杉時笑道:“葉笑沖,聽說你是鐘情于木姑娘的?”
葉笑沖對木雲杉之情誼衆人皆知,葉笑沖之前雖從不掩藏,但此時忽被人問到臉上,也不禁紅雲上臉,隻一瞬過去,葉笑沖便笑道:“伯母,這可不興當木姑娘面前提的。”
洪承瑞嘲道:“這有什麼不興的,難不成你喜歡木姑娘還要畏畏縮縮才是?你若是不敢追人家,就趕緊撤下來,讓我家言兒上!”
嶽昭言驚道:“娘!休要胡說,壞了人家清譽可不好!”
洪承瑞笑道:“我看雲杉妹子可沒如此想不開,好姑娘就得多些人追才是。”
木雲杉本覺尴尬,可洪承瑞此時一句“妹子”又把她逗樂,笑道:“伯母,我怎麼一陣是‘猴孩兒’,一陣又是‘妹子’啦?”
洪承瑞道:“休再叫我伯母,你既不肯做我兒媳,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妹子,我就是你姐姐,快叫聲姐姐來聽聽。”
木雲杉笑道:“好的,那妹子就卻之不恭啦。”輩分已全亂了。
嶽昭言對黃了塵道:“大哥,木姑娘認我娘作姐姐,那我們豈不是得叫木姑娘作‘小姨’?”
黃了塵笑道:“咱各論各的,不打緊。”說罷笑與嶽昭言碰了杯酒。
何朝暮看着洪承瑞與木雲杉親昵,忙道:“姐姐,姐姐,我也要做你妹子!”
洪承瑞道:“好好好,我兒子近日交了幾個好兄弟,還帶我認了兩個好妹妹,最近福氣全都到我家裡來了。”
嶽先德在一旁嘿嘿地笑,洪承瑞白了他一眼,作悄聲狀對幾人說道:“這老家夥就沒我們母子倆的好福氣了,一個‘好兄弟’、‘好姐妹’都交不到。”
幾人哄堂大笑,葉笑沖道:“二哥,當年孔北海與祢衡相交也才差二十歲,我看咱娘今日與木姑娘、何姑娘結為姐妹,可一點不輸他才是。”
一聽“咱娘”二字,嶽昭言心中一暖。
洪承瑞帶着醉意道:“那孔融恃才傲物,剛愎自用,豪情差我可不是一星半點。你這臭小子拿我和他比,算是比錯人啦。”
葉笑沖道:“是,幹娘的豪情,當與劉玄德、曹孟德相比才是。”
洪承瑞眉眼一彎,端詳着葉笑沖道:“瞧你這小子相貌不俗,也會哄人開心,怎的卻沒法逗我雲杉妹子開心了?”
葉笑沖見話鋒又轉了回來,生怕木雲杉尴尬,随即對洪承瑞耳語一番,洪承瑞聽後哈哈大笑。
“那就難怪了,跟‘知行劍’比起來,你是差了些火候!老娘若不是早早有了言兒,也想與他多些交集呢。”
語出驚人,在場之人面面相觑,幾人都看着嶽先德不敢做聲。嶽先德笑道:“嗯,我若是女子,我也喜歡‘知行劍’那般英雄。”
嶽昭言無奈道:“你們倆人可真是......”
洪承瑞對木雲杉道:“妹子,姐姐喝多了酒,你可别在意。”
木雲杉俏皮一笑道:“姐姐,你可不知那人,神經大條,又是個貪吃鬼,我也不知是怎的豬油蒙了心,才......”說罷便覺說錯了話,忙住了口,此時面上已是绯紅。
衆人皆知木雲杉口中未說出口的話是“才傾心于他”,均笑笑不說話,唯葉笑沖一人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李青山道:“幹娘,你們也與我大師哥相識?”此時李青山已跟着葉笑沖改了稱呼。
嶽先德道:“嗯,大概是五年前的時候,他遊曆四方到了泉州,我們與他喝過一頓酒。行知老弟為人豪爽,酒量驚人,實乃當世豪傑。”
嶽昭言忙問道:“你們與‘知行劍’見過?怎的我卻不知道。”
嶽先德道:“那年你随你舅父去讀書修行,一去便是半載,自然不知。”
嶽昭言長歎一聲,自飲一杯酒,喃喃道:“可惜,可惜。”
李青山笑道:“二哥,他日我為你引見,不過在見他之前,你可得把酒量練好,他實在是太能喝了,萊州城多少好漢集聚一堂,也喝不過他一人。”
何朝暮附和道:“我作證,當日我在萊州親眼看着王大哥一人,喝倒了數十名好漢。”
嶽昭言此時心中激蕩,隻想快快與王行知見上一面。
黃了塵道:“關于‘知行劍’的事,當日我聽玄清兄也講過一些,當年便想與他一見,日後若有機會,還煩四弟引見了。”
李青山嘿嘿笑道:“那自是不難,等我去遼東助他一臂之力,把後金鞑子打退了,我便邀他南下,到時咱們暢飲一番!”李青山此時隻想狂飲一大碗酒,以洩心中豪情,奈何何朝暮在身邊盯着,他怒咬一口雞腿。
何朝暮見此情形,“噗”地一聲笑出,木雲杉問道:“什麼事這麼好笑?”何朝暮搖搖頭,未作應答。
嶽昭言道:“四弟,我能與你們相交,真乃人生幸事。此番你去遼東前線,艱險異常,為兄隻恨不能與你一同作戰,今天你沒有喝酒,過幾日一定得補上,我敬你一杯,祝你一路平安。”
李青山将雙目瞪大,驚異于嶽昭言說了冗長的一句話,驚異于這話中全是感性之言。
“我也敬你。”葉笑沖道。此時桌上幾人均拿起酒杯,對着李青山。
“幹爹、幹娘,三位哥哥,今後無論我走到哪,咱們都是一家人。”李青山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黃了塵此時看着李青山,怔怔出了神,李青山問道:“大哥,為何如此看着我?”
黃了塵道:“四弟,在泉州待一個月再走吧。”
“再待一個月?”桌上幾人異口同聲道。
“對,傷好之後,再待一個月。”黃了塵道。
“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得速去面見大師兄,将《終寒經》的事告知他才好,大哥,你的好意,小弟心領了......”李青山不舍道。
“一個月,隻一個月,我教你些運氣之法,今後即使你單獨與歐陽清那等高手碰上,也不落了下風。”黃了塵鄭重道。
李青山雙目一亮。
“當真麼?”李青山饒有些興奮之意。
“當真,你有心劍門的心法打底,還有一身驚世内力,一個月足矣!”黃了塵言之鑿鑿。
“恭喜四弟武功又上一階!”葉笑沖笑道。
“葉大哥,這呆瓜賊還沒開始練呢,你恭喜他是不是早了些?萬一他天資愚鈍,沒法在一個月内領會黃大哥的教誨,豈不是白費了你這好意?”何朝暮盈盈笑道。
“那自然不會,大哥說一個月可成,那必然可成。”葉笑沖笃定道。
在場之人均對黃了塵的話深信不疑,李青山轉頭看向木雲杉,有些抱歉道:“木姑娘......不知咱們再遲一個月走,你願不願意?”
李青山知木雲杉心系王行知,此時一耽擱又是一個月的時間,心中忐忑,生怕木雲杉不樂意。
木雲杉将嘴角一撇,似勉為其難一般道:“唉......”
李青山正不知該如何時,木雲杉眼珠一轉,對何朝暮道:“大金湖、湄洲島咱都還沒去過呢,過幾日就讓你的傻夫君練功夫,咱們二人遊山玩水可好?”
李青山一聽喜出望外,又擔心二人出遊遇到危險,便道:“可是你們兩個女子跋山涉水的,我總是有些擔心。”
此時葉笑沖已露出詭谲一笑,何朝暮道:“不用你擔心啦,又不是隻有你一人能保護我們,是吧葉大哥?”
葉笑沖點點頭道:“我先聲明,葉某絕不同于其他登徒子,隻是二位姑娘生得貌美,若沒個得力之人保護,确是叫人擔心。”
洪承瑞道:“言兒,你也與笑沖一起保護兩位姑娘遊玩去。”
“我想跟大哥一起修行。”嶽昭言道。
洪承瑞單手扶額,嶽先德隻在一旁拈須微笑,黃了塵道:“那就這麼定了,待四弟傷好後,二弟四弟随我去鳳山寺修行,三弟護着二位姑娘遊玩,一個月後鳳山寺相見。”
深夜,幾人各自睡下,何朝暮悄聲問木雲杉:“姐姐,又要讓你等一個月了,你當真不在意吧?”
木雲杉道:“不在意呀,既然咱們都來了閩地,不好好逛逛着實可惜,今天喝了不少酒,咱們快睡吧。”
“那便好了。”何朝暮盈盈一笑,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我真想馬上飛到你身邊去。”淚水順着木雲杉的臉龐,滴落在枕頭上。
三日後,李青山兄弟四人及何朝暮、木雲杉向開元寺去,向清緣法師辭行,剛到寺門口,便見兩個和尚一胖一瘦,一齊在院門口掃地。
“師兄,你怎把你那邊的葉子全都掃到我這邊了?”瘦和尚怒道。
“師弟,我這是在考驗你五蘊是不是皆空了,你瞧瞧,都幾天了,你還是會為了這種小事生氣。”胖和尚緩緩道。
“阿彌陀佛,不氣不氣,師兄,請你把你那邊的葉子全部掃到我跟前,我叫你看看什麼是圓融無礙。”瘦和尚笃定道。
“好,既然如此,為兄便不客氣了。”胖和尚将掃把一揮,塵沙四起,将地上的樹葉全攏到了瘦和尚跟前。
“師弟,你且在此慢慢清理,為兄進寺裡為你沏杯茶去。”胖和尚放下掃把,跳步進了寺内。
“阿彌陀佛,葉子啊葉子,你們也都是可憐的孩子,在樹上待得好好的,怎就落得個被人掃出去的命運。被掃便不說了,若是被掃于英雄豪傑,純潔美人之手也就罷了,可偏偏被掃于我和師兄這兩個罪人之手,看來你們也是諸多樹葉中運氣不好的那一批了。”瘦和尚似是在對地上的樹葉說話。
“這和尚怎麼瘋瘋癫癫的?”嶽昭言道。
葉笑沖笑道:“這是我們的老熟人了,二哥,我且帶你們去認識認識。”
何朝暮一聽聲音便知此人是大雪山派的虞潤,眉頭皺起。木雲杉見狀笑道:“咱們且到他跟前,看看他這些天修佛的成果如何?”
何朝暮啐了一口道:“我巴不得離他們遠遠的。”
虞潤此時一擡頭,一眼便先瞧見木雲杉與何朝暮,忙扔下掃把,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
念了一半,便沖進寺内大喊:“師兄!不好啦!”
幾人苦笑不得,嶽昭言道:“三弟,你這老熟人可真是怪,之前怎麼沒在開元寺見到這一号人?”
葉笑沖笑道:“這不是我開元寺弟子,隻是最近在此修行,也不知怎的還将頭發剃了。”
虞潤找到朱元,将木雲杉與何朝暮來到寺中一事告知,朱元道:“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想亂我兄弟禅心,沒那麼容易!”
虞潤道:“師哥,你待怎的?”
朱元道:“會會她們!”
于是二人迎面而上,走到木雲杉與何朝暮身旁,口中開始念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幾人均不知朱元虞潤兄弟二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靜靜聽其二人念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