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兄長?”墨山閑了然,有力地握着他的手,“你們倘若真的血脈相連,一方突破,另一方也能有所感悟。”
“可是他突破的時候,我未曾有過感應。”謝流光輕聲說。
“……”墨山閑的表情淡了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才道,“想也是想不通的,到時候,樁樁件件,自己去問他們罷。”
未等謝流光回應,他又道:“不是還有些人麼,一并問了罷。”
謝流光似是迷茫了一瞬,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才低聲說:“他們……最高不過大乘,不足為懼。”
修仙一路,自元嬰以上,每一階便猶如天塹,自我以下衆生平等,對付修為更低之人,不費吹灰之力。
除去自己的師長、兄長,之後相繼從自己身邊離去,甚至踩他一腳的,皆是當年的同伴,亦或者說是朋友。
大師兄謝流光,同輩之中修為最頂端,兩百歲便超越了多少人修為的頂峰,抵達大乘觀象巅峰之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所以親手斬斷他,來奪取他這個引以為傲的修為的,是他最敬愛的師長,和最憧憬的兄長。
以曾經教導過他的雙手,給他背負上最深重的罵名,将無數罪行強加于他的身上,隻為名正言順地攻擊他,将他的根骨、他的修為,全部嫁接給另一個人。
是了,還有這個人。
“許承天……”謝流光口裡念着這個名字,自己甚至從未見過這個人一眼,他們那樣将他呵護起來,那樣守着他幾百年,如此蟄伏,甚至不忍髒了他的手。
狂風忽起,滔天的靈力在一瞬間湧出,恣意地将周圍狂轟濫炸了個遍,飛瀑橫斷,草木連根拔起,飛沙走石,渡劫期甚至更勝過渡劫期的瀚天威壓在毫無控制的情況下席卷了一整方秘境。
墨山閑看了眼和自己交疊着的手,寬袍獵獵作響,對方力道之大讓他有了一絲輕微的笑意。
“謝流光。”他輕聲叫,聲音卻确鑿而清晰地傳進了謝流光的耳中。
這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能讓他鎮靜的聲音。在萬鬼淵,在無數次失去理智的時候,他總是會聽到這一聲呼喚,然後全身的靈力鎮定,他以一個嬰兒般的姿态被對方緊緊抱住,對方的手會緊緊地從後方環繞,抓住他的肩,掐住他的腰,讓他的頭埋進對方的頸窩,低聲對他說沒關系。
“前輩……”謝流光轉頭,墨山閑的發絲随風被吹地散亂,本就松垮攏在身上的衣袍也被風鼓起,然而對方的眼神一如既往,如是溫和地注視着他。
靈力逐漸鎮定,風變小而又歸于無,瀑布重新奔湧向清泉,飛沙草木重重落在地上。
萬千世界重新進入眼簾,謝流光大口喘着氣,狠狠把自己砸進墨山閑的身上。
墨山閑抱着他,輕聲說:“别哭。”
我沒有哭。
墨山閑的手指穿插進他的發絲:“别哭。”
我沒有哭。
墨山閑把他捧起來,看他淚流滿面,看他茫然無措,看他驚惶不安,笑着輕輕吻了他。
一吻綿長,謝流光嗚咽着說:“秘境,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墨山閑坐了下來,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撫着他。
“我沒有哭。”謝流光說,不知道也不承認自己的眼淚,抽筋斷骨時沒有哭,被鎖在縛靈台上沒有哭,修為灰飛煙滅的時候沒有哭,昔日的友人唾罵他時亦沒有哭,隻是帶着恨意注視着所有的人。
倘若有機會,倘若能活下來,倘若能重新見到這些人。
樁樁件件恩恩怨怨,定要親手讨要,親手奪回。
“沒事。”墨山閑輕輕歎息一聲,“我在這裡,你哭一哭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