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宴,百年一次,由幾個大宗輪流舉辦,是各個宗門弟子交流結識的重要場合,謝流光初次在仙界嶄露頭角,就是在第一次參加仙盟宴之時。
“仙盟宴?”墨山閑隻是挑起了眉頭,“何時開辦?”
“兩個月後。”鬼厲往後仰了仰,坐直,下意識想推自己的面具,發覺沒戴面具以後把手按在鼻梁上,“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法器,寶具,情報,甚至身份,怎麼樣?”
沒等墨山閑開口,謝流光當即道:“可以。”
他迫不及待,甚至想當下就動身,腦子也出離活躍起來:“我師父在閉關,主事的是我哥,我可能打不過他,打過去也行,我也可以直接去找我師父,我知道他在哪裡閉關,我清楚他的路數,我是他教出來的,還被他親手打敗,我可以。”
他停了一停,聲音變慢了:“還有許承天。”
他像是下意識就笑了出來,提着唇角轉頭看像墨山閑:“殺了他,就好了。”
房間内的三人紋絲不動,屋内的擺設卻有了些微的震顫,墨山閑把他的手拿到自己跟前,一點一點滑過他的指節,将這一絲震顫鎮了下來:“好。”
“許承天,”謝流光又念,眼睫輕輕動,略微偏頭,發絲便滑過眼前,遮不住他眼底隐隐浮現的紅,“奪了我的修為,現今修為,不知突破了化神沒有。”
一片寂靜之中,多寶閣上擺着的玉瓶碎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渡劫巅峰。”墨山閑答道。
他一面說着,擡眼看了鬼厲一眼,謝流光面上沒有流露出分毫,自身的靈力卻是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房間内沖撞着,全憑墨山閑将其輕輕鎮壓。
鬼厲感受得清楚分明。
修真一路,每個境界泾渭分明,不說十個大境界,每個大境界裡面都分前、中、後、巅峰四個小境界,就連這四個小境界,越到後面每一道也天差地别。
而剛剛突破了渡劫的謝流光隻笑着說:“哦,那和我差不多。”
“許承天,在上一屆仙盟宴中嶄露頭角。”鬼厲開口,境界分明比謝流光要高上些許,可對方身上的殺意就像刺,銳利地刺向所有的事物。
上一屆仙盟宴是山海宗做東,那時謝流光正被困在縛靈台,日日夜夜,時間感官都模糊。
謝流光的笑容斂去,手被墨山閑握着,下意識用盡了力道。
而鬼厲頂着身上的刺痛,露出一個笑來,十足的商人意味:“你就是要殺他罷?我可以告訴你他這些年做過的所有事,經曆的所有曆練,有關的所有人。甚至于你倘若要聲讨他,為你正名,我也可以幫你散布消息,将真相公之于衆。”
到底有沒有所謂的真相,鬼厲不知道,此時也不在乎,隻是提出要求:“我隻要你的一滴血,怎麼樣,劃算罷?”
空氣凝滞,墨山閑閉上眼,謝流光攥着墨山閑的手,思量了一下,怎麼也想不出自己的血有什麼用,便直道:“好。”
鬼厲便當即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玉瓶,遞了出去:“那便趁現在……”
玉瓶“砰”的一聲在空氣中炸成了粉末。
鬼厲擡眼看向墨山閑,墨山閑沒有睜開眼,謝流光垂眸,手腕上的镯子滾燙。
鬼厲停了半晌,又拿出一個玉瓶,還是原樣地笑着,把話說完:“現在便給我,你要的消息,我稍後就派人送到你的手上。”
謝流光卻又遲疑了,看了墨山閑一眼,對方的表情如雕塑般凝固,合上的雙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謝流光又看了眼自己的镯子,擡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便滴了一滴血進玉瓶。
鬼厲滿意地收起玉瓶,從原地站起了身:“兩位已故之人,這會兒也沒旁的去處吧,這兩個月,要是在鬼某這裡歇下,我可是歡迎至極。”
墨山閑終于擡起了眼,漠然看向鬼厲,提出要求:“一間房間。”
“樂意效勞。”鬼厲取出自己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面上,眨眼間就從原地失去了蹤影。
屋内已無旁人,謝流光抓了抓墨山閑的袖子:“前輩。”
“嗯?”墨山閑沒有看他。
“……前輩。”謝流光的聲音變小,指尖的傷口轉瞬就已經愈合。
太乖了。
墨山閑終于還是維持不住臉色,把他摟到自己身上,擡起他剛剛滴血的指尖,放到唇上吻了吻,又輕輕用牙咬了咬:“給了他一滴血……還不知要做什麼用呢。”
謝流光覺得指尖有些癢,抿唇笑:“前輩沒有阻止我。”
墨山閑也知道自己沒理,隻好自顧自地說些埋怨話:“你的肉身是我做的,都該是我的。”
“是前輩的。”謝流光肯定。
“一直都該是我的。”墨山閑的手抓住了他的後頸,一抓握就輕易地能感受到手下脈搏的跳動,這麼脆弱,也不過渡劫,這麼小,才四百多歲。
這麼可憐。
房間門被輕輕敲了兩下,一個身着鬥篷的人拉開了門,對他們微微鞠了一躬,道:“我來帶二位去住處。”
墨山閑幹脆抱着謝流光起身:“還困麼?”
謝流光點頭。
“那便睡罷。”墨山閑再次說。
這一次謝流光沒有逞強,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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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無天日的别院内點着幾盞燈籠,長廊的柱子上上雕着雙龍戲珠的浮雕,長廊之上空無一人,隻有燈籠内的燭火随風跳躍。
墨山閑擡步緩緩走了上來。
鬼厲轉過身,并沒有解開隐去身形的術法,但墨山閑立在原地,視線停留之處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那個小孩,被你扔到廂房去了?”鬼厲笑着說。
“他睡了。”墨山閑淡聲道。
“還要睡覺?”鬼厲奇道,“你上哪找這麼一個寶貝,真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