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賞了她一件仙山之中人人都有的月白仙袍。
她用半條命得來了人人皆有的東西,心中不忿,卻不敢得罪身為大乘期修士的山主,拿了這仙袍,躲回了自己的小屋。
待樓硯辭從人間鎮魔回來療傷,她想尋個機會,親口去問一問他願不願意與她結為道侶。
她想他是願意的。
他們彼此互有救命之恩,最适合以身相許。
話本子上都是這麼寫的。
隻是那一次,他帶回了白清枝。
兩人站在一處,甚是般配。
耳旁突然回響起一片笑聲。
“真是癡心妄想。”
她心口一堵,沒有問出口。
此後輪回,陰差陽錯之下,這件月白仙袍總是會落回在她手中。
她不喜歡,也不稀罕。
葉南徽看着眼前一次也未穿過的月白仙袍,嘴唇微微一動,默念法決,那仙袍上驟然便燃起火焰,轉瞬就化作了灰燼。
從一旁挑了件嫩綠色的衣裙,将長發用玉簪挽起。
她膚色雪白,着這綠色格外好看,融進這漫漫春日中,該很是相配。
今天是個好日子,二月二十一,人間春分時,正是她為自己擇的死期。
葉南徽垂眼,拿起銅鏡旁放着的煙紅色小瓷瓶,輕輕打開,裡面散開輕薄的一層白霧,沾染上旁邊放置的盆栽,轉瞬間,那盆栽便連根枯萎。
斷腸紅飲,神佛不救。
當真名不虛傳。
命書所定,樓硯辭和白清枝天命姻緣,是這書中之主,而自己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既然怎麼掙紮都無用,那不如賭把大的。
葉南徽将小瓷瓶攥在手裡。
門外,熟悉的叫罵聲響起。
葉南徽等着那位脾氣火爆頭腦簡單的小師弟破開山主法陣後,熟練地避開朝她而來的飛刃。
将他禁锢在屋内,輕車熟路繞開趕來的一衆弟子,腳步輕快地朝仙山山門走去。
二月二十一,今日也是樓硯辭從昆侖而歸的日子。
……
……
“樓硯辭。”
清亮的聲音自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傳來,樓硯辭一睜眼,便對上了她的雙眼。
心魔張狂,這一次竟直接幻出了她的模樣。
她的眼裡尚帶着生機勃勃的笑意。
“樓硯辭,你怎麼不理我?”
女子見他低頭,便蹲下身,雙手自然地撐在他的膝上,湊到他面前,語氣裡染上三分委屈。
“是你将我帶走的。”
分明是幻象,脫口的話卻被堵在了嘴裡。
“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 見他不說話,女子嘟囔着埋怨了幾句,似是覺得無趣,又輕飄飄得離他而去。
他并未阻止,隻垂眸看向女子方才碰過的膝上,殘留的餘溫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發燙,直至蔓延到他的心口。
伸手将其截斷。
溫熱的心口漸涼,秋風起,卷起一堆枯葉,遮住他的視線。
心魔之力能幻化出這般實景,是他放縱之故。
枯葉落盡。
一模一樣的面容又出現在眼前,隻是不複方才的親昵。
她離他幾步之遙,渾身染血,目光呆愣,胸口處穿過一柄長劍。
樓硯辭低頭。
果然,不知何時他的手中拿起了那柄春秋劍。
鮮血詭異地順着劍身往上,染紅了他的雙手。
長睫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顫。
最近一段時日,心魔總愛玩弄這樣的把戲,他有些厭了。
額眉微擰。
利落地将劍抽出。
幻影散去。
眼前是一個身穿月白仙袍的仙山弟子正提着燈,無措地看着他。
“樓小仙君……怎麼了?是有何處不妥嗎?”
“并無。”
樓硯辭答得簡短,臉上浮現出幾分倦意。
來接應的仙山弟子都很有眼色,見狀也不在多言,腳下快了幾分。
邊走邊解釋:“樓小仙君您一入人間鎮魔數十年,後又轉道去了昆侖,現下許是不知,因這百年仙山也屢遭魔族進犯,這才将限制術法的法陣擴至山下,因而不能禦劍隻能步行上山。”
“不過這也快到了。”
“山主說,您到以後,直接去刹那殿……”即可。
話未說完,最後兩個字便淹沒在一片吵鬧聲中。
引路弟子朝那處看去,隻見一群弟子正圍在一處,不知再看什麼。
不由生了些火氣,今日樓小仙君回山,這些弟子偷偷摸摸躲在暗處,想來瞧一眼樓小仙君的風姿也就罷了。
現下圍聚一處,是想做甚。
樓硯辭自然也見到了,不過不想多費心搭理,正想繞路避開時。
身側的引路弟子卻聚了靈力,清咳幾聲,鎮住了喧嚣,也引得那圍在一處的弟子看來。
“你們圍聚在此處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引路弟子拉下臉來斥責。
那些弟子推推拉拉,推出一人,那人卻也不答引路弟子的話,隻朝樓硯辭行了禮,才臉色古怪地說道:“望樓小仙君見諒,隻是……”
那人往旁邊側了側,露出條縫隙道:“隻是……山中……您帶回的那惡鬼,似是服了斷腸紅,死了。”
春風送音,聲聲入耳。
明明是二月陽春,已至化神境的樓硯辭卻覺遍體生寒,臉上血色褪盡。
一步一步走進人群之中。
仙山石門下。
那張無比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中。
她身着一身綠色衣裙,唇邊一道血痕,已無生氣。
可如今草長莺飛,春色正好。
她…怎麼會死。
他茫然擡眼,想尋心魔蹤迹,可仙山之上,天地祥和,哪有半分…心魔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