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硯辭,我想親你。”
“好。”
微風适時拂過,耳邊發絲随之而動。
葉南徽看着樓硯辭眼底浮現的怔愣,和他後知後覺微紅的起來的耳尖,笑得像隻偷到腥的狐狸,盡是得意。
又用野草輕輕又撩了撩他的下巴尖,像是成功地逗到了一隻美貌的小狸貓。
葉南徽得意地拉開距離,欣賞樓硯辭與平日截然不同的神色。
偏頭看了看,又将衣袖裡藏着的紅色小花别到他的衣領處。
若是此刻樓硯辭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那才稱得上活色生香。
——
要不說樓硯辭修行到位,這般被她逗弄也沒生氣,第二日還當真為她換了新的編發樣式,也為她買了新衣,帶她去吃了無暮城赫赫有名的糖醋魚。
就這樣且吃且喝且玩兒地又過了一年,她體内的妖魔煞毒開始控制不住。
樓硯辭為她以仙法強行壓制後,很快便計劃帶她回仙山。
人間兩年,她也知曉像她這樣的惡鬼,是不受人族歡迎的。
所以她一邊吐血一邊趴在樓硯辭背上問他:“樓硯辭,你為什麼要救我啊?”
隔了很久很久,才聽樓硯辭回她:“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并無錯處,為何不能活?”
哦,原來是樓小仙君發了善心。
暈過去之前她蹭了蹭樓硯辭的肩頭,迷迷糊糊地想。
可惜仙山的人便沒有樓硯辭這般善心。
好不容易入了仙山之後,仙山長老要以仙術封印她體内的惡鬼煞氣。
一個逆天命而活的惡鬼,誰知某一天會不會失控,一旦失控,若是傷及無辜仙山弟子的性命又怎麼了得。
葉南徽其實也能理解,且她本就有求于人,自然也沒權利挑三揀四些什麼。
可沒了惡鬼煞氣,便如同修士沒有了靈力。她從九幽中拼殺而出,煞氣是她立身之本,她總會不安。
且封印煞氣,比她想象中更痛一些,那些仙印一道一道像是火烙印在肌膚上一樣,印在她的魂體之上,術成之時,她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上來的一般,隻能癱在地上喘息。
她下意識想找樓硯辭,但從地牢出來以後,樓硯辭便被山主重新招入了刹那殿,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
于是她隻能獨自入了仙山學堂。
學堂裡的都是些練氣期的修士,年紀正輕,約莫十六七歲,再小點兒的也有十三四歲的,皆身着仙山特有的月白色仙袍。
而她穿着一身淺紫色衣裙,黑發披散及腰,膚色蒼白,額間還有一道紅色封印。不用細看,便與他們格格不入。
面無表情地穿過一衆弟子,葉南徽走到學堂最前面,一個孤零零的位子坐下。
這是仙山長老為她特指的位置,腹背受敵,最合适她不過。
“仙山弟子,尤其是外門弟子,他們中不少家人,都是死于妖魔鬼怪之手,且鬼道一脈,食生靈陽氣而活,你入仙山後,其中種種恩怨怕是會牽連到你的身上。”
上仙山之前,樓硯辭便與她說過。
那些取人性命的惡鬼,多是人死後所化,細究下來和她這種九幽天生所化的惡鬼十分不同,與她有什麼關系,這怨恨栽到她身上,也不太公平了一點。
可仙山不是個能時時刻刻将公平的地方。
特别是周遭有人想你去死的時候。
入仙山的第三年。
“惡鬼,去死吧。”
面前之人,滿眼怨怼,手中利器已經在她身上紮了十二刀。
她認得他,這個弟子自第一天望向她的眼神就很是不對。她便留了個心眼兒,偷聽了好幾天那些愛聊閑天兒的弟子的對話,才知道這個男弟子全家六口人,五個都死在厲鬼手上,他是唯一逃出生天的一個。
此生最恨妖魔鬼怪,誓要将其除盡。
而她作為惡鬼卻有肉身,這男弟子不知着了什麼魔,認定是她使了什麼别的鬼魅伎倆,占用了别人的身體,一心想殺她。
忍了三年,弟子試煉時,才終于讓他逮到機會。
“山主和仙君受你蒙蔽,我卻不會!”
那男弟子滿眼赤紅,将她按住,最後一刀對準了她的心口。
她額上封印大亮,拼命掙紮,體内煞氣才在封印的鎮壓下洩露出些許,成功将那弟子手中的利刃打脫出去。她眼疾手快,又趁着那弟子不備,蓄力一腳踹開他,狼狽地起身,想要逃離。
但身上十二個血洞痛得卻讓她半步難移。隻能勉強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弟子,心想,哦豁,這下好了,上趟仙山,命沒續到,反而要先死一步。
可老天眷顧,她命不該絕,那男弟子看着她起身,竟沒有撲上來,眼中反而漸漸溢出絕望,竟連滾帶爬地撿回那利刃,連帶着恨意,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既然做人不行,那我也便化作厲鬼,為我親人報仇雪恨!”
血濺了一地。
匆匆趕來的仙師和其他弟子,入目便是一個死了的修士,和一個渾身是血,滿臉冷漠實則懵圈的惡鬼。
她當場就被拿下。
樓硯辭也來了。
他說:“隻要你并未做過,仙山會還你清白。”
她信他。
确實,最後也的确還了她清白。
隻是她被重新押送進地牢,嚴加拷問,反複搜魂,整整一年,才确認她确實與那弟子之死沒有什麼關聯。沒死在裡面,算她命硬。
出來以後,風言風語也沒停歇,到處皆傳她逼死了一個練氣期弟子
你們人族發癫就算了,還要敗壞惡鬼名聲。
她憋了一肚子氣,其後數次輪回,每每想起此事都會生氣。
如今,也許鬼死後,生前記憶也會如同人一樣,走馬觀花地閃現,此刻除了生氣,身體裡還湧動着痛意。這些她在仙山時所承受過的痛意一點一點清晰。
而那個身死的男弟子未曾刺進她胸口的那一刀,在經年後由樓硯辭執劍,狠狠刺下。
眼中水光漸起,樓硯辭的面容一點點在記憶裡模糊,漸漸隻變成一道身着月白色仙袍的影子。
忘了也好。
她此次借春意長眠,但願睜眼再不見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