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原主一家是和妖物定了契的,如今天生陰體被她所占,即便她從這具身體裡離開,對妖物而言,這身體也被破了契,算是沒用了。
若她這麼一走了之,等那妖物來了,将違契這筆賬,算到原主阿娘和阿弟頭上便不好了。
便這樣住了小一月,還是沒等到那妖物來。
葉南徽躺在屋頂上,從正午暖和的陽光一直曬到微涼的月光撒在自己身上,才懶洋洋地起身。
若不是自方圓五裡外,聞到了一絲妖氣。
她是不想起身的。
這小鎮近九幽,有九幽做護,幾乎沒有妖魔願意主動踏足,如今有妖氣現,自然該是那位養天生陰體的妖精。
這天生陰體被自己所占,屆時極有可能會動手。
待在原身家中,把這院兒裡的土牆瓦磚給砸壞了可就不好了。
葉南徽遂循着妖氣而去。
小鎮不大,妖氣雖是若有若無,但也就一炷香的時日,還是讓葉南徽尋到了蹤影。
是一座破廟,木門大開。
這妖物倒是稀奇,竟願意來廟宇。
葉南徽借着月光朝裡走去。
剛行了幾步,刺啦一聲,明亮的火光自不遠處的禅堂亮起,葉南徽一驚,閃身躲到一旁的木門後面。
微微側身,便能瞧見那禅堂内的情形。
一男一女。
并無妖物蹤迹。
那女子正對着葉南徽,面容姣好。
不過像是剛落了水,她渾身濕透,坐在火堆前,身子也止不住地打顫。
額發略顯狼狽地貼在臉頰上,卻也更惹人憐愛,一雙含情目帶着幾分羞怯望着對面之人:“公子,我腳疼,你能否過來幫我看看。”
這聲音柔媚,葉南徽聽了心口都忍不住一陣酥麻。
背對葉南徽的男子卻無動于衷,呆愣地站在原地,像塊木頭。
原來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葉南徽搖了搖頭,準備偷摸離開,方才出現在這廟内的妖氣已經消失,也不知是不是轉道回了原身的家。
她得趕緊回去瞧上一眼。
剛一轉身。
轟隆隆雷聲大作。
立春之時,春雷陣陣,向來不分時候。
“公子,怎麼打雷了呀,快過來呀,我好怕~”
禅堂内,女子的聲音更嬌弱了幾分,顫巍巍的,好不可憐。
又一聲驚雷落下。
女子的聲音急促了些:“公子,我真的怕~”
葉南徽眯了眯眼睛。
修仙一道,不論精怪妖魔,還是凡人修士,免不了要曆雷劫一道。
便是如今這普通凡雷落下,這未修得人身的妖物精怪也難免下意識生出躲避之意。
從而……洩出一絲妖氣。
葉南徽轉頭,再度看向那女子,盡管面容再蒼白可憐,那絲微不可察的妖氣卻仍露了馬腳。
可這女子……
葉南徽眼睛閃過一絲暗光,可這女子身體分明是人類的氣息,身上還有未散的活氣兒。
奪舍活人。
這妖物膽子不小。
葉南徽的目光落在對面男子身上,雖看不清臉,但這男子身形颀長,寬肩窄腰,想來陽氣甚足,才會被妖物盯上。
若這男子被引誘與這妖物共眠一夜……也不知會不會被這妖物吸幹。
葉南徽有些糾結要不要管這閑事兒。
也正在她糾結之時。
似是被女子美色所惑,那男子一步一步朝那妖物而去。
葉南徽瞧了一眼,決定不再多管此事。
若這男子不被所誘,那妖物想要霸王硬上弓,或許葉南徽還會搭把手一救。
現如今,這男子定力不足,便屬心甘情願,她便也不好得多管了。
葉南徽掠身便廟外離去。
隻是晚了一步。
淩厲的劍氣自身後逼近。
廟宇之内,破舊的木門倏地在她眼前啪地合上,門上陣法浮現,金光大亮。
她還沒回神。
禅堂内一聲凄厲的叫聲刺破黑夜。
血腥之氣攜風而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葉南徽恍若入夢,刹那之間,背後冷汗淋漓。
“凡人?”
毫無波瀾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葉南徽心尖兒一顫,下意識轉身。
電閃雷鳴之下,男子右手握劍,劍刃之上新鮮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他一雙慈悲目看向自己,帶着悲憫,但悲憫之下卻是漠然。
和那人殺她之時的神色所差無幾。
樓硯辭。
葉南徽心跳如雷,三分驚疑,七分懼意。
她分明已經記不得他的樣貌,可這人舉劍望向她時,她心裡卻隻跳出一個名字。
實在承受不住,不管不顧地轉身就跑。
沒跑出幾步,腰間一沉,下一瞬她便被人攬入懷中。
“找到你了。”
他聲音還殘存着未散的寒意,像是一陣寒風将她裹挾。
劍端的血腥之氣夾雜其中,湧入她的肺腑,怎麼掙脫也掙脫不了。
她腦子一時嗡嗡叫,慌不疊地蹿進識海之中查看那本命書。
雞飛狗跳之際——
“ 你大爺的!敢捅我!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禅堂之内,方才還柔情蜜意的女子,胸口豁着個洞,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沖了出來,嘴上罵聲不休,滿臉怒意。
驚雷之下,倒是比葉南徽這個惡鬼更兇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