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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葉南徽睡了很久。
不過并不安穩,像是溺在寒潭之中,被什麼東西死死纏住,浮浮沉沉任憑她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
實在給她逼急了,憋了口氣,從腰間抽出她不離身的匕首,狠狠朝那暗處斬去——
“呼——”
終于醒了過來,葉南徽癱坐在地,冷汗淋漓。
遠處天光微亮,時不時還能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鳥雀叫聲,顯出些凄涼。
呆坐了好一會兒,直到血腥氣從四面八方湧來,葉南徽才緩過勁兒朝周遭看去。
入目之處,死屍一片。
呆愣了幾息,葉南徽想了起來。
哦,她殺的。
面無表情,踉踉跄跄地從死屍堆裡爬起來。
葉南徽眯着眼睛,開始搜羅這些人身上還有沒有什麼趁手的法器。
昨夜一場惡戰,約摸來了二十多人。
那些修士也是真不要臉,這麼多人來圍剿她一個。
不過也不意外,白清枝死訊傳出之後,不光是仙山中的弟子,還有些受過白清枝爹娘恩惠的散修也自發前來殺她,其中還參雜着不少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實則想殺她揚名的人。
總之,人人都想她死。
也是奇怪,隔不了半月,至多兩月,她就能被這些弟子纏上,分明她已經掩藏好了自己的蹤迹。
搜羅了一圈,撿到些好東西。
葉南徽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微弱的晨光照在她的臉上。
看着這一地死屍,和鬥法殘留下的痕迹,她歎了口氣,幸好是片荒田,否則毀了普通凡人吃飯的東西,就罪過了。
手中掐出術法,向這一地狼藉打去,
紅色的火舌瞬間就将眼前的一切吞噬,确認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後,葉南徽才離開了此處。
已經不記得逃了多久。
總之一路都在殺人。
不過,白清枝真不是她殺的。
葉南徽想,白清枝本就是孤女,可憐得很,瞧着也甚是柔弱,殺她作甚。
偏偏仙山那些人總是臆測自己因為喜歡樓硯辭,而看不慣白清枝。
呵,可笑。
自顧自地冷嗤一聲後,葉南徽又低着頭琢磨,但話說回來,白清枝是怎麼死的來着?
樓硯辭離開仙山鎮魔後,她自然而然地就被仙山衆人孤立,然後呢?腦海裡的記憶太多太雜,她一時有些梳理不清。
還沒等她捋清楚,一片落葉倏忽之間飄落在她面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下意識擡頭,又一片落葉飄落而下,蓋住了她的眼睛。
咦?
怔愣之間,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心中一緊,抓緊手中匕首,落葉輕飄飄從眼眸處滑落,讓她看清來人的樣子。
“樓硯辭?”
樓硯辭一個人站着,手上的春秋劍被鮮血染紅,她喊他,他也沒應,走進幾步才發現他眼神之中死寂一片。
像是并未瞧見她,樓硯辭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春秋劍:“第…十二個”
什麼第十二個?
不知為何,葉南徽背後莫名起了一股涼意,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卻被地上的什麼東西差點絆倒。
她踉跄着站穩,擡眼看去,這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十幾具女屍,方才差點絆倒她的也正是其中一具。
屍身她見得太多,妖怪的,魔族的,修士的…她自己就是從屍骨堆裡爬出來的,甚至,就在不久前的方才,她才從屍骨堆裡爬出來。
見得多了,自然也不會怕。
可這次不一樣。
……
這裡每一女屍都長了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白清枝是怎麼死的來着?
葉南徽打了個寒顫,不合時宜地想起方才未想完的問題。
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
“你殺了我,硯辭不會放過你的。”
白清枝滿臉含淚,清澈的眸中映出她冷漠的臉,而她的手正掐在白清枝的脖頸之上,不斷汲取着她的活氣。
直至白清枝斷了氣。
葉南徽的頭霎時疼了起來,像是有東西不斷在她頭中翻湧攪動。
不對,有些不對。
她怎麼可能殺了白清枝。
可仿佛為了證明什麼,識海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白清枝無力的雙手,柔軟纖弱的頸項,還有……幹淨純粹的屬于修仙者的活氣。
她死的時候,一滴熱淚順着她的臉頰滴落在她的手背,好燙。
心口處蓦然一痛。
葉南徽掙紮着從記憶裡逃了出來,眼下,樓硯辭的劍已經沒入她的心口半寸。
“第十三個。”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