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月道長?”
“賈軒?”
“……葉珣?”
白光之後,換了天地。
葉南徽擡頭向上看去,閣樓一層一層,蜿蜒而上,看不到盡頭,隻每一層都挂了圈紅色的燈籠。數不清的隔間之中妖氣彌漫,卻沒有任何術法加持,那些妖魔就這般悄無聲息地待在裡面。
鎮妖塔。
葉南徽心裡浮現出這三個字。
真是和九幽完全不一樣。
九幽裡,妖魔間向來是你死我活,争鬥從未平息。
可這之中。
她環顧四周,幽森死寂,透着股寒意。
“好安靜啊,對吧。”
突兀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葉南徽回頭,又見到了狐妖娘子。
狐妖娘子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額頭正中有一道紅色的印記。
見葉南徽的目光落到自己頭上,狐妖娘子溫柔地解釋道:“護身符,若不是這道印記,我怕是在這裡站都站不住。”
狐妖曾說過,他娘子的身體已經被妖化。
如今她也該算是妖了。
“這是你做的手腳?” 葉南徽記得,鎮妖塔不知所蹤,要靠葉珣的捆妖繩做引子來尋覓行蹤。
如今……
狐妖娘子搖搖頭:“我沒這麼大本事。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鎮妖塔,那便再問問,姑娘還願不願意與我做那個交易。”
葉南徽沒有說話。
按理來說,已經入塔,她應當能感知到自己肉身所在才對。
可是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她的肉身壓根就沒在這裡一樣。
見她沉默,狐妖娘子也沒多勸,反而朝她招招手:“姑娘回答之前,不如過來看看。”
狐妖娘子站在一副挂畫前,葉南徽依言過去。
那是副精妙的工筆畫,畫中兩女一男,其中一個女子倒在地上,臉色發青,顯然已經沒了生機。
細看了會兒,葉南徽看出不對。
那是……她?不,應該說那是賈蓉?
葉南徽心一沉,沒來得及反應,便霎時被吸進了畫中。
和方才她所處的幽暗之所不同,這畫中燈火通明,偶有仙鶴從閣頂飛過,蓮香四溢,靈力充盈,像是闖進了什麼仙閣秘境。
葉珣和白見月正蹲下查看着女子的身體。
和在畫中見到的一樣,那是賈蓉的臉。
葉南徽垂眼,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十指纖細,骨節分明,和賈蓉的小肉手截然不同。
這是她自己的手。
“這…怎麼會,賈姑娘這是已經去了一段時日了?那一直跟着我們的是誰?”
白見月慌慌張張地看向葉珣。
葉珣沒有回答她,他眉眼沉沉,确認身體之中并無神魂之後,便起身開始環顧四周。
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牆上那副挂畫上——
葉南徽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眼神。
心一緊,便從畫中抽脫出來。
來不及多說,葉南徽示意狐妖娘子随她上樓,躲到一處死角,避開了挂畫的視野範圍。
“他們進不來。” 狐妖娘子蹲坐在她身邊,似乎明白她看到了什麼,解釋道,“鎮妖塔專為鎮妖魔所制,若是凡人或仙人誤入,便會進入鎮妖塔的防護外層,即是你方才入畫看到的地方。”
“隻有妖魔鬼物入塔後,才會來到真正的鎮妖塔。”
葉南徽在狐妖娘子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臉,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在遮掩:“所以,你相公當初與我約定時就知道,我入塔之後,天生陰體即刻就會失效,我若是拿不到那具肉身,便會成為孤魂野鬼。亦或是,我就算拿到那具肉身,出不了塔,也是無用。”
“對。” 出乎意料,狐妖娘子并未替她相公多解釋,反倒是垂下眼,低聲提醒道,“狐妖性狡,不要對他們太過信任。”
“那你呢?”葉南徽起身,“狐妖伴生,你如今也算半個狐妖。你們夫妻一心,我又該信你嗎?”
狐妖娘子沒再說話,隻是落在葉南徽身上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和愛憐,良久才歎息了一聲:“……他說得對,你實在是不該入這人間。”
這次沒等葉南徽說話,狐妖起身順着木梯而上,走到葉南徽前面:“信與不信,與我一起來,看到你的身體就知道了。”
“葉南徽。” 狐妖娘子輕喚出她的名字,“是夫諸讓我來接應你的。”
夫諸。
葉南徽怔愣半晌,她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這是她在九幽之中唯一信任的大妖。
“我們夫諸一族隻剩了我一隻妖,我的名字便叫夫諸吧,以免天地之間再無夫諸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