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珣垂眼看向自己握劍的右手,這軀體是清微以白蓮為他所塑,又由他的魂體蘊養其數百年,才生出了血肉,比尋常凡人、修士更對這些開過葷的妖魔的胃口。
一層一層往上,實在是太費功夫,他來不及。
一道寒光,葉珣站在鎮妖塔十層正中,舉劍劃破自己皮肉,鮮血霎時沖小臂中一汩汩湧了出來。
他仰頭看着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妖魔,白淨的臉上是如靜水幽深一般的平靜,一雙慈悲目中潛藏悲意,像是以身飼魔的得道之人。
……
……
“怎麼了?” 狐妖娘子看着突然停下的葉南徽,有些不解。
已經走入暗室密道,葉南徽突然頓住腳步回頭。
“無事……”
葉南徽抿了抿唇,總覺得密道之外鎮妖塔中有些異動。
隻是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現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自己的肉身才行。
“我們走吧。”
她回頭,跟上狐妖娘子的步伐。
密道曲折又狹窄。
葉南徽有些不解,仙山為何會将她的肉身封存在這種地方。
她的肉身對妖魔來說是大補,比之修士來說絲毫不遜色。
将她的肉身放在鎮妖塔中,不是就等于在一群豺狼虎豹之中風幹了塊肉幹,懸在他們頭上嗎?
她原以為她“死”之後,仙山會毀了她的身體才是。
又走了一會兒。
狐妖娘子停了下來:“他誤入此地時,便是在這裡嗅到了你的氣息。”
葉南徽看着前面密密麻麻布滿了仙術符咒的門,不用狐妖娘子多解釋,便知道了當初狐妖為什麼沒進去。
想進進不了。
怪不得她入鎮妖塔感受不到,被這般陣勢死命壓制……感受得到才奇怪。
直到現在,她站在這門口,才清晰地察覺到她肉身的氣息。
“夫諸讓你助我,就沒多給你什麼法器嗎?”
葉南徽打量着這扇門,覺得稀奇,她這一世手上尚未沾染仙山修士的血,縱然是會仙術的惡鬼,實力了得,但也犯不着用這麼多仙術符咒來鎮她吧?要破開這些仙術符咒,至少也要花上好幾個月的功夫,且需無人打擾,現下決計辦不到。
狐妖娘子說得對,他相公确實性情狡詐,這樣的買賣也能眼也不眨地和她談下來。
“你也沒辦法嗎?”狐妖娘子也沒料到這個局面,“夫諸他隻讓我為你引路,并未有其他囑咐。”
葉南徽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肉身,心中不甘。隻是她的魂體一觸摸到那門上,便火燒一般的痛。
“算了,進不去,白搭。先走吧。”
葉南徽果斷放棄,現如今知道了地方,大不了再回九幽苟個幾百年或是上千年,等她準備好了,或另覓得機緣,再來找也不遲。
如今白見月還在塔内,葉珣若也還沒有離開,撞上了就麻煩了。
“怎麼出塔?”
葉南徽回頭看向狐妖娘子。
狐妖娘子咬了咬唇,夫諸交代她的事還未做完,她還不能離開,葉南徽也不能離塔,正要開口說話,一擡頭卻被葉南徽伸手打斷。
“醒了就别賴在别人懷裡。”
葉南徽的目光落在狐妖娘子懷中的白見月身上。
白見月顫顫巍巍地睜開眼,對上葉南徽的一瞬,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模樣久違地另葉南徽聯想起了一些讓她兩眼一抹黑的記憶。
“…你認識我?”
葉南徽眯了眯眼睛。
“不…不認識。”白見月答得吞吞吐吐。
狐妖娘子将白見月放下來,又怕她逃走葉南徽是個魂體攔不住,幹脆一個人堵在狹窄的暗道出口處,逼得白見月隻能靠牆而立。
白見月躲避不得,隻能一點一點往一旁蹭,企圖避開。
直蹭到那扇布滿仙術符咒的門上時,葉南徽怕她被符咒灼傷——
“别碰。”
出聲提醒還是晚了一步,白見月整隻手已經貼在了門上。
“怎怎麼了?”白見月本就慌亂,如今更是手忙腳亂,驚慌之下,手又在那門上摸了好幾下。
可非但未被灼傷,門上的符咒反而像是被水浸濕了一般,慢慢消融瓦解。
“門……開了。” 狐妖娘子甚是驚異地看着白見月,“你究竟是誰?”
葉南徽如今沒心思追究白見月是誰。
門上的符咒消失,她伸出手,這一次毫無障礙地就從門中穿了過去。
輕飄飄地穿門而過。
時隔三百年,她終于再次見到了自己的肉身。
隻是……
她呼吸一輕。
她的肉身被一個男子攬在了懷中。
那男子身着一身白色仙袍,雙目緊閉,雖略顯蒼白,但依舊能當得起神儀明秀四個字。
如果隻是初見,她甚至會誇上一誇。
可惜,這張臉,她不久之前剛剛見過。
葉南徽的神色一點一點放冷。
葉珣……
或者說,應該叫他樓硯辭。
葉南徽的目光落在散落在他身側的腰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