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幹嘛?我應該朝她發火嗎?
陸野太清楚,即便是改變學業規劃,選擇藝考這樣的大事,林栖也隻是以通知的口吻告訴她的母親。
即便是跟提前他說一聲,又能改變什麼呢?
但他依舊很生氣,條件是壓着青鳥那邊給的,為此他不惜動用套消息這種不上台面的作法。
“我想簽你,就那麼難嗎?”他從未這樣将籌碼全部攤開來給人家看過,“至少比較一下兩邊條件……你該不會,是刻意避嫌?”
林栖坦然:“青鳥唱片是我一早就屬意的公司。”
她的口吻平靜無波,想必當初跟母親攤牌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語氣吧。
“至于避嫌……”她該說嗎?總覺得與陸野音樂理念不合,如果一起工作,那種失望感又會纏上她。
“沒有的事。”林栖輕聲說。
從一開始嚴防死守般隐藏對她的欣賞,到親自下場套青鳥的消息,陸野一步步敗下陣來,就差沒把“投降”兩個字寫臉上。
林栖一句風輕雲淡的拒絕,顯得這一切傻極了。
“你在生我氣嗎?”
在陸野的怒火四處蔓延的時候,她弱弱地問了一句。
怒火頓時便沒了去處,失去了洶湧的态勢。
“我生氣,你能到我這兒來嗎?”他低沉的,帶着些許愠怒的聲音,有着某種不可言說的蠱惑。
“啊?不行……”對方為難道,“我在外公外婆家吃飯呢,這會兒出不來。”
陸野擰着眉,嘴角不自覺翹起,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是說簽到我公司來!”
“哦……”對方沉默半晌,“你不像是這麼感情用事的人,别生氣了,啊。”
可能因為在外公家的原因,她聲音壓得細小,令人想到牛奶味的棉花糖。
一開始還氣勢洶洶的陸野,不自主開始壓平嘴角。
“那要說個對不起嗎?”聽上去兇兇的。
那邊似乎在糾結,良久後道:“不要。”
簽都簽了,低個頭也這麼難嗎?
陸野徹底失去了氣勢。
挂了電話,還是很氣。
他撐着中庭觀景的落地窗護欄,看了一會兒窗外的景色,打算平複好心情再回去。
都市的燈紅酒綠流淌在窗前,融進朦胧的夜色裡。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救過一隻受傷的小鳥。
還不知道怎麼照料自己的小孩,精心地照顧那隻鳥,還對小鳥說,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誰知道小鳥傷勢剛一好轉,就發瘋似的撞擊鳥籠。
陸野沒辦法,隻有将它放走。
鳥籠被打開的一瞬間,小鳥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天空,再也沒有回來。
陸野傷心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外公說,那是鳥啊,不飛會死的,如果你想要一個動物朋友,就養隻小貓或者小狗吧。
陸野小朋友沒有養小貓或者小狗,他就喜歡那隻到處亂飛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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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餐桌的時候,林柚安正望着那盆沙拉發呆。
看到陸野,她立馬振作,恢複一副決絕的模樣。
“事情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們想睡你,不是某個高層,就是關聯的某個資方大佬,還要去嗎?”陸野一丁點情面都不留。
林柚安臉上顯現一抹羞惱的紅暈,“能不能不要想得這麼龌蹉?”
“你是聰明人。”陸野嘴角掀起一抹嘲笑。
林柚安咬着下唇,死死盯着他。
“生氣了?你是氣我诽謗你的新東家,還是氣我不給你面子,将話挑明?”
陸野用刻薄的語氣,将林柚安逼到無路可退,就是閉口不提林栖的事。
眼淚在林柚安眼眶裡打轉,她用最後的尊嚴,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簽林栖?”
陸野眼裡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柔情,如雕刻般的英俊臉龐覆蓋着一層寒霜,配合他似笑非笑的譏诮表情,能将人活活凍死。
他将身體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
“我簽不簽林栖,跟你去不去天晟,是兩碼事。當然,如果你覺得陪人睡覺能得個天後什麼的當一當,很值得的話,那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
“年底在頒獎禮遇見,你拿一堆獎杯,我不會笑你,我會敬重你豁得出去。”
林柚安怔怔的,眼淚争先恐後地從漂亮的眼睛裡滾落,破碎得叫人不忍多看一眼。
她站起身的瞬間,沒喝完的半杯黃油芝士拿鐵被潑到陸野臉上,還冒着熱氣。
“違約金,天晟那邊會代為跟你們溝通,拜拜,陸老闆。”
随着高跟鞋的聲音遠去,陸野緩緩擡手抹了把臉。
他低估了林柚安的偏執,一個寫不出好歌就拿美工刀往自己手臂上劃的女人。
記憶裡猩紅的血色毫無征兆地蔓延到眼前,頂着一臉黃油的暖香與咖啡的苦澀,他兀自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