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萊恩微微點頭，她笑了：“他說過你長得像他。”

“我知道我像他，”萊恩低垂眼眸，以此掩蓋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淡漠，“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父親也沒有提起過他。”

盡管彼此血脈相連，他與另一位父親卻不曾有過什麼交集。不，也許沒有關聯更好，畢竟艾格利安這四個字所織就的陰霾，自己時至今日也沒能走出。

“你當然見過，”莫勒星人肯定道，話語中帶着些許不容置疑的意味，“隻是你不記得罷了。”

“Mokas就是他為你起的名字，取自星雲猙語言中‘晶核’的發音。”

這個事實令萊恩有瞬間的怔忡。原來是他，竟然是他。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艾格利安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

由于棘海妖自體繁殖的特性，曾經他并不知道另一位父親的存在，直到後來雙親相繼出事，他才驚覺自己原來被隐瞞了如此多的事情。

其實誰也無權責怪，因為若不是這樣，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列娜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撩起袍子席地而坐，關切地問：“這麼多年你都是一個人？有沒有弟弟妹妹？”

萊恩如實告知：“我有三個妹妹，年長那個是父親獨自生育的純血棘海妖，第二個是通過基因融合實驗誕生的，隻有最小的妹妹和我一樣，有兩位父親。”

她點點頭，艾格利安還有兩個孩子存活于世的消息令她感到些許欣慰，而後輕笑着糾正道：“衍應該是你們的母親。”

萊恩愣了一下，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隻是個稱呼罷了，他畢竟選擇了男性的拟态。”

“你這麼說也對，”列娜笑了笑，“我的本體也沒有男女之分，性别隻是拟态給我們穿上的一件衣服。”

是的，隻是拟态而已，他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那孩子偏偏不像自己，反而像極了——萊恩瞥向身旁昏死過去的金發青年，狠狠地擰起眉頭。

就跟自己不像父親卻偏偏像艾格利安那樣。

“讓我想想，”列娜敲着自己的額頭，作沉思狀，少頃眼前一亮：“艾思拉，阿斯特，還有諾拉，對嗎？”

他肯定地笑笑，“看來，您在地底也并沒有與外界隔絕。”

“在這裡畢竟太無聊了，”她随性地伸了個懶腰，指尖在地面輕輕打着拍子，“有時加帕會帶活物進來，我就能跟外面的人聊聊天，雖然多數時候語言不通。”

“‘臭名昭著的星盜三姐妹’，那些人是這麼形容她們的，老大長得美豔，擅長蠱惑人心，老二是個混血霸王，老三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

“諾拉，”萊恩聽到這個描述不免失笑，“她也是個小魔王。”

“我想，她們一定是生命力相當旺盛的孩子。”列娜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在外環生存并不容易，何況最初你并不在她們身邊。”

萊恩沉默須臾，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她：“您是為了艾……父親才守在這裡的嗎？”

莫勒星人颔首，而後微微一笑，思憶起往事時銳利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艾格利安救了我，給予我第二次生命，我敬重他，也将用畢生來履行對他的承諾。”

萊恩安靜觀察着她的神情，在兩人将要目光相接時錯開視線，望向那織成了一片紫色星海的晶體。

他意有所指地開口：“星盟占領了亥雲星，壟斷了紫晶的來源，倚仗着星雲猙的科技才走到今天。”

“如果我們将這些紫晶加以利用，就能做到比他們更多的事情。”

列娜聞言闆正了腰，那極具穿透力的雙眼注視着他，神情嚴肅道：“這些紫晶不會再被任何人利用。你的身份如此特殊，更不該再卷入這些紛争。”

見萊恩低下頭，眼神變得黯淡，她語氣不由得放緩些許，“不要執着于仇恨，不要為你的父母報仇。”

“他們之所以隐瞞你，就是不希望将你牽扯進來，和你的妹妹們好好生活吧。”她将手搭上萊恩的手背。

萊恩歎了口氣，而後擡起頭，“我明白的。”

列娜靜靜看着他，大概也能猜到他用假身份示人的原因，“他們若知道你是誰的孩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實在無處可去就到這裡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庇護你們。”

“謝謝。”萊恩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她又想起什麼來，拍着膝蓋釋然笑道：“現在我是知道加帕為什麼放過你們了，它一定是感應到了你身上的晶核。”

“它是它們種族的最後一員了，當初被你的父親救下，改造成如今的模樣。”

萊恩眼神逐漸放空，試圖根據列娜的叙述在記憶裡拼湊出另一位父親的身影，然而沒有成功，他實在是不記得了。

“對了，”正交談着，莫勒星人忽而停頓下來，目光掃向昏迷中的半裸青年，“你打算怎麼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