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娅稍微點頭,笑着問:“朋友還是男朋友?”
“朋友。”萊恩即答道。
“嗯……”左格抿了抿唇,心裡有些微妙,“祖母,他還受了傷,我先帶他去醫療艙看看。”
泰娅聞言,指着他額頭上的繃帶問:“這要緊嗎?”
“不要緊,我這是小磕碰。”
左格還想叫她不用擔心,孰料卻被猛地抓住手臂拖走,銀發女人邊走邊興奮道:“那你不用去了!讓其他人帶你朋友去就行。來,跟祖母講講,你這次殺了多少隻泰克斯……”
眼看左格一步三回頭地被拖走,萊恩緩緩松了口氣。若不是知道她并非善茬,恐怕自己也要為這祖孫和樂的場景動容了。
羅塞曾告誡過他,這個神經不正常的瘋女人可能比左麗娜還要危險,而他也深以為然。
雖是衆人眼中薩加名正言順的配偶,但實際上泰娅在第二帝國的身份是将軍,而非作為“配偶”所相對應的皇後。
戰時由她親自坐鎮的銀川是唯一一個由始至終都歸屬東帝國的核心戰區,哪怕在艦星劫掠者和聯邦軍團的輪番圍攻下也從未淪陷。
為了維持與她的關系,星風暴一生僅有左麗娜和諾娅兩個子嗣,還不遺餘力地将長女培養成自己的繼承人。
隻是她的其他孩子全都戰死了,僅有和薩加生育的兩個女兒活了下來,而左麗娜并不認可她,諾娅也憎恨着她,或許這就是她後來性情大變的原因。
不論她瘋癫與否,都不能掉以輕心,不過——通過精神連接,他觸碰到了泰娅在左格心目中的形象——和藹可親且風趣幽默的祖母,會抱着幼年期圓滾滾的泰坦崽子轉圈圈,邊舉高高邊喊他金閃閃。
真是荒謬,萊恩默默地想,正常人都該覺得那個女人是個滿手血腥的劊子手,畢竟她在那場親族相殘的戰争中犯下了罄竹難書的罪行,六翼神會寬恕這樣的存在嗎?
或者說,是身份和立場的壁壘,他們天生對立,注定永遠也無法理解彼此。他開始考慮删掉左格在達奧人領主艦上的全部記憶。
遊戲一旦玩過火,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左格一路講得眉飛色舞,沒注意到被祖母帶進了一間通訊室,内裡有位身着黑色制服的軍官,正在跟面前投影中的銀發男人進行彙報。
祖母随意地坐上靠椅,左格一看這陣仗,隻好拘謹地站在一旁。
軍官做完彙報,轉過身見到泰娅,即刻低頭以示尊敬,在對方也向他點頭後才大步離開。
左格遺憾地目送他離場。要輪到自己了。
“左格。”
果然。
聽到銀發男人喊他,左格讪讪上前,尴尬笑道:“嗨,佩恩将軍,好久不見。”
男人注視着面前半裸的年輕人,眉頭緊鎖,泰娅則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嘴角不住地上揚。
“你清楚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嗎?為什麼會到加帕去?”
“嗯……”左格感到如芒在背,聲音也變得很小很小:“不小心去到的。”
祖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他确實是被清道夫追着追着,眼睛一睜一閉就被傳送到了加帕,實話實說的話,自己還是因為注意到萊恩的怪異舉止,才會引發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但這樣豈不是把萊恩牽扯進來了?
雖然佩恩将軍應該不至于對萊恩做什麼,但肯定會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對不對,你幹嘛在意萊恩給他留下什麼印象??
“不小心?”
左格甚至能聽出男人話中的無語和無奈,他乖巧地連連點頭:“用星隧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我保證下不為例!”
祖母忽而一拍扶手,笑着說:“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别喜歡看那個節目,那個叫什麼,異星求生是不是?你肯定是跟他們學的。”
“啊?”
“嗐,人家做節目用的星隧是篩選過的,你自己随便找的指不定标記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地點,結果玩脫了吧?”
左格聽得眼神愈發迷離。
《異星求生》不單是他小時候愛看的節目,現在也愛。
其節目組曾斥巨資買下了一座星隧站點,并用其标記了上千個還未有文明紮根的行星,每一集挑戰者都會通過星隧随機來到某顆星球,并在諾米機器人的跟拍下進行求生。
可祖母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她不知道神思研究所的事情嗎?左格緊張地頭腦風暴着。
喔,神思和學院頂多聯系了母親,如果她沒有告知佩恩将軍,那現在面前的兩人應該都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
在一切沒明朗前,還是先不要主動承認了,于是他尬笑兩聲默認了祖母的說法。
所幸佩恩将軍也沒有為難他,隻是嚴厲地告誡他下不為例,并在三個星循環之内交一份泰倫語寫的3000字檢讨報告。
金閃閃喜笑顔開,“我一定認真完成!”
“行了,去休息吧。”男人終于打發他離開。
左格雀躍地出了艙室,心情大好,對着一名一臉懵逼的巡邏士兵款款有禮道:“請帶我去休息艙吧。”
聽見外面的動靜,泰娅翹着腿望向投影中的人像,打趣道:“你覺得他像誰?”
“反正不像我。”佩恩笃定道。
她又忍不住大笑,倒在座椅裡輕輕搖頭,“對着那張臉罰不動吧?瞧瞧你剛才的模樣,哪裡還有往常雷厲風行的作派?”
銀發男人緘默片刻。
“您在怨我,因為我選了她?”
“你是個失敗的父親,”泰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意不達眼底,“作為懲罰。就像我是個失敗的母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