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輪斜日還挂在天邊,褚莳修呼吸了一會新鮮空氣,準備往回走,餘光瞥見什麼,腳步一滞。
原本那棵玉蘭花不算多高大,站在二樓露台隻看得見一抹樹頂,但不知何時原本玉蘭被挪走空出來的位置已經種上了合歡樹,高大的樹冠突出二樓護欄一截,細小的葉子繁茂,但比不上玉蘭葉子擁擠,現在不是花季,隻有一片幽綠。
謝司沅真的說到做到。
走回室内,褚莳修聽見一樓已經有了響動,準備下樓看看,走到樓梯口卻看着延伸的樓梯有點好奇三樓是什麼地方。
房間和書房都在二樓,那三樓還能是什麼?
健身房?遊泳池?褚莳修把一般有錢人會在家裡布局的功能室想了一遍,沒得出結論,但也沒直接上去看。
轉而下樓,褚莳修有些驚奇地發現居然是謝司沅在廚房忙乎。
“你會做飯?”褚莳修走到廚房門口,看見謝司沅從鍋裡盛出賣相不錯的菜。
“嗯。”
餐廳裡的殘籍早就被下午來的家政打掃幹淨了,謝司沅把菜端到桌上,給褚莳修盛好飯。
褚莳修挺受寵若驚的,居然還能吃到謝司沅做的飯。
“看不出來啊。”嘗過之後,褚莳修做出真實評價。
雖然謝司沅做得比起姜姨簡單很多,但味道完全不相上下。
“我母親教的,她很擅長這些。”謝司沅解答道。
謝司沅的母親,京城名門望族的林家大小姐。聽起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身份,卻極擅長廚藝。
“很好吃啊,你讓我覺得非常可惜沒能嘗嘗阿姨的手藝。”
“我比不上她。”謝司沅中肯道。
“今天真是賺到了,好久沒吃過今天這兩頓這麼好吃的家常菜,上次還是……”褚莳修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就好像在回味口中的上次那美妙的味道。
可是太久遠了,穿越十年時光,那味道實在是陌生了。
褚莳修搖搖頭:“久到我都忘記上次了。”
謝司沅注意到褚莳修語氣的變化,沒有深究原因。
二人的獨處,如果褚莳修也沉默的話,那麼無疑是非常安靜的。
安安靜靜地吃過晚飯,褚莳修跟謝司沅說了一聲,又回了露台,想吹吹風。
到底是有多麼刻骨銘心,才會連那落地窗外都不敢多看幾眼。
褚季珩帶着褚莳修搬出褚家之後,忙乎了好一段時間,褚莳修總是被褚季珩風風火火地送上學接放學,其他時間總是看不見哥哥。
到了晚上,也都是他準備睡覺了,才聽見玄關的聲音,迷迷糊糊摸過去抓住褚季珩褲腿,問他怎麼回來怎麼玩,那時候褚莳修可能剛有褚季珩腿那麼高,褚季珩總是摸摸他的頭哄他去睡覺。
褚莳修困的時候沒什麼辨别能力,褚季珩溫柔哄兩句就乖乖去睡了,直到褚季珩不忙了褚莳修也不知道褚季珩之前在忙什麼。
一直到褚莳修成年,他才知道褚季珩那段時間在經曆什麼。
那時候褚季珩22歲,撐起了褚氏的頂梁柱,卻違背了家族的意念。妄圖脫離掌控的後果就是家族董事會的人都開始挑事,公司一團亂麻,褚生還忙着花天酒地,占着董事長的名頭拿褚季珩當權力的工具。
可褚季珩畢竟是完美繼承人,他明明那麼年輕還就生生應付下來了,到24歲同樣不顧家族意見娶了普通家庭的邱亦辰。
那時候是什麼情況呢,後來的褚莳修才一點點了解到。
褚季珩當時先斬後奏直接跟邱亦辰領證,大張旗鼓帶回褚家說明立場之後就把人帶到了當時和褚莳修一起的家裡。
當時邱亦辰雖然沒有什麼顯貴的出身,但是搞新聞傳媒已經在圈内有很高知名度,一邊給褚季珩助力,一邊充當着安撫褚莳修的角色。
那段時間,可能隻有褚莳修活得最恣意灑脫,安安穩穩上着學,不理時事。
也是那段時間,褚之沂這個名字出現在了褚季珩的視野。
母親的贅婿不僅奪走了整個褚氏的江山,還早就在外面偷腥留下了子嗣。褚季珩覺得嘲諷至極,但仍麻木理性地在商圈裡追逐着利益至上。
他沒有感受過那種感性的來自長輩的愛,本以為按部就班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隻是沒料到人心的欲望早就腐蝕血肉。
褚生在經曆一次又一次褚季珩的脫離掌控之後意識到了危機感,想起褚莳修本是他們擱置的計劃,牽制褚季珩。
本來礙着褚家的面子,褚生的希望隻有褚莳修一個,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有自己的兒子,褚莳修那個失敗品不過是褚季珩的累贅。
完美繼承人的名号一直延續到了褚莳修16歲那年,那時候褚氏風頭正盛,甚至要壓過内部混亂的謝氏。
可也是那一年,褚莳修才知道,完美繼承人從來都不是完美的,他不是金剛不壞,也不是一絲不露。
頭頂永遠遮蔽着風雨的天,終究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