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婚順利推進。
府上布置周全,赤色彩線與大紅燈籠交織,高堂之中薄綢拂動。
方才清晨,外邊也響起了喧嚣的人聲,一波一波湧進了牆内。可想而知,前來觀禮的凡人修士會聚成怎樣一副人頭攢動的景象。
婚禮即昏禮,真正舉行是在黃昏日落之際,在此之前,男女雙方不可見面。
蔺安之一人待在房中,等着親信把婚服取來。
他也沒閑着,每每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要忍不住誇耀那絕妙的計策:“你知道這招叫什麼嗎?——驅狼吞虎,兄弟阋牆。”
系統:“雙龍戲珠,被翻紅浪。”
蔺安之沉默了一秒:“你是在說一種傳統的刺繡紋樣嗎?”
系統:“不是。”
“……這話我不愛聽,閉嘴。”
一道叩門聲後,弟子乙熟悉的大嗓門傳來:“城主,婚服我給您取來了。”
蔺安之道:“抱進來吧。”
門開了,人進來了。
隻是不止弟子乙,還有顔霈。
蔺安之不知道他來是想做什麼,興許是作為親友想要見證自家孩子大婚的人生時刻?
禮節性打完招呼,便不再管,提起婚服在銅鏡前照着自己的身形對比了一下。
這是提前制好的,該說不說原城主與他有緣,竟是意外地合身。
顔霈站在他身後,借着等身豎立的鏡面仔仔細細瞧了一遍,自上而下都沒放過,颔首稱贊:“很好看。”
“就是形制複雜,不大好穿。”
或者說是,他根本不會穿。
蔺安之按了按太陽穴,頗為犯難。
擡頭正想支使弟子乙,然後就發現他倒退幾步,面帶驚懼,而後道:“有事,先走一步了,您們繼續。”
蔺安之甚至還沒開口問是什麼事,人已經沒影了。
正緩緩打出問号,就見顔霈自覺從他手上接過婚服:“我來幫你。”
蔺安之很需要幫助,沒有推辭而是笑着說了聲“謝謝”,手都碰到腰帶了,想了想還是不大好意思在有人的情況下脫衣。
他轉到了後面。
相隔一扇紗質屏風,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随一件件衣物搭在了插屏上,顔霈斂目看着其上隐綽的影子。
氣氛一時沉凝。
“尊者?”
不久,屏風内有人輕輕喚道。
顔霈擡步走了進去。
隻見蔺安之僅穿着件最貼身的衣物,為了方便更衣,發冠也摘了下來。
他的眸光停駐了片刻,而後就聽前者說:“您有經驗,在旁邊指點就好,婚服由我自己來穿便可。”
顔霈搖頭:“我未曾同人結契,也不算有經驗。”
蔺安之一愣,想了想這位的确是大齡未婚。
但,那你還主動說要幫忙,怎麼?就喜歡兩個一無所知的人對着婚服一起想破腦袋?
他不打算自力更生,也不好拂了長輩的面子,幹脆彩衣娛親一回,把自己當成牽線木偶,顔霈說擡手就擡手,顔霈說放下就放下。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似乎隻流逝了短暫幾瞬。
蔺安之回過神,便聽顔霈說道:“好了。”
站到銅鏡前,他定睛一看,确實是穿戴整齊謹嚴,毫無疏漏差錯。
再回憶了番顔霈的手法,隻覺娴熟得有些出乎意料,一步緊接着另一步,平穩沉靜,宛若事前演練過無數遍。
“等等,先别動。”
顔霈的聲音響起。
蔺安之習慣性依言照做。
随即就見他捏着一枚被解下的佩玉,彎下身來,視線與面前之人的腰齊平。
蔺安之低頭望去,竟生出了自己在俯視着顔霈的錯覺。他慚愧地扭過頭,再看向原先的外袍,果然少了點什麼。
顔霈系得很慢。
過分的安靜總會讓人覺得有哪裡不自在。
蔺安之試着排解這份感受,随意扯道:“話說,尊者您就沒有找道侶的打算嗎?”
他沒有料到會真的獲取回應,或者是即便顔霈應了聲,依照他的性情,也隻會是否定。
所以,當那句“有”徘徊在耳邊,蔺安之急忙吞回預設的話語,為此差點咬到舌頭。
“那您為什麼?”還單着?
顔霈頓了下,說:“他......還不知道。”
原來是求而不得的戲碼。
頓時,蔺安之有些後悔輕率地提起情感事宜了。
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話說,您好像不是很好奇謝璟的突然到來,也不驚訝我會這麼做。”
其實更想問的是,謝璟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被封鎖的城池都進得去,魔修見了他反而像老鼠見了貓。
隻是由于顔霈素來落落穆穆,不敢直言。
——說實話,他總覺得那人對自己好就是單純因為答應了那位飛升師父,足夠信守承諾,實則兩人并不大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