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來到鶴州,在崔府門前徘徊了很久,還是決定去見崔尋木一面。
他倒不是想去為陸金英抱不平,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理,他算是崔尋木和陸金英這段關系的外人吧?崔尋木會有什麼話對他這個外人講嗎?他有可能挽回崔尋木和陸金英的關系嗎?他是在多管閑事嗎?他會促成好的結果嗎?崔尋木會生氣嗎?會不待見他嗎?陸金英會怪他自作主張嗎?還是說這隻是一樁無關痛癢的小事。
崔府下人領着陸行舟繞過池塘,穿過回廊,拐過柳林,去到了崔尋木所住的院落中。
陸行舟被請到了四角亭下,崔尋木出現的時候,一雙烏漆漆的眼睛失去了往日漂亮的神采,他牽扯嘴角,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用對待朋友的态度問:“小舟,你怎麼來鶴州了?”
陸行舟又說了一遍自己離開燕歸堂的事情,他見崔尋木這個模樣,知道和陸金英分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也很大。陸行舟的心裡本來還有一絲怨恨,恨崔尋木瞧不起自己的姐姐,可見到崔尋木之後,這點怨恨也散盡了。他隻是個外人,沒法衡量這段感情中的得失對錯。
崔尋木說:“原來如此,那麼你此次來鶴州,是打算另擇門派嗎?”
陸行舟搖頭:“我暫時不打算加入門派了,我來鶴州,是為了學一門叫‘碎步金蓮’的輕功。”
“你要找許解晴?”
“沒錯。”
崔尋木沒說什麼“這是隻有女子才會學的輕功”這種話,陸行舟也不必煞費苦心地撒謊,解釋自己為何一定要學這門輕功。崔尋木可能是無意于幹涉别人的選擇,也可能是還沒從打擊中恢複,沒有精力詢問太多。他默然須臾,問:“你姐姐……她還好嗎?”
陸行舟說:“她現在不太好,但她會好起來的。”
陸金英雖已下定決心,絕不要拖泥帶水,藕斷絲連,但斬斷情緣,不是短短幾日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的,她總是發呆,陸望和陸行遠喊她的名字,也得喊好幾次她才反應過來。陸行舟經常見到陸金英眼含淚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盡力想辦法寬解陸金英,可效果甚微。他想,時間可能才是最好的解藥。
陸行舟不太擔心陸金英,因為他了解陸金英,陸金英是很堅定、很清醒的人,她會彷徨,但她不會一直彷徨。
陸行舟這麼一說,就代表他已經知道二人發生的事情了,崔尋木說:“我還以為你今日上門,是來找我算賬的。”
“本來也有這個想法,但看到你這個模樣,我覺得這賬也不需要我來算了。”陸行舟想,有情人分開,說得上誰更可憐嗎?
崔尋木說:“是我對不起你姐姐。”
“這句話你可以親口跟她說。”
“可她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
“你看着我做什麼?我可不會幫你說話。”陸行舟頓揉了揉耳朵,“我雖然不讨厭你,但我肯定是站在姐姐那邊的,我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确定她這輩子是否真的能與你死生不見,所以我不會在她面前幫你說話。來你府上的事情,我應該也不會告訴她。”
崔尋木并不惱怒:“在這一點上,你和金英确實很像。”
“像?”
“她一提到弟弟,你一提到姐姐,都是全心全意的維護,不會讓對方受委屈。”
“那是自然,骨肉親情,不都是如此嗎?”
崔尋木緘默更久:“既然來了,要留下吃飯嗎?”
陸行舟說:“算了,跟你的家人一起吃,我也吃不下。”
“不跟他們吃,就在這院子裡吃。”
陸行舟依舊拒絕:“還是不了,我想早點去拜師學武。你……你的臉色也不好看,不必勉強打起精神陪我,我走了。”
“好,我就不送了。”
“沒事,你讓人把我帶出去就行。你們崔家太大了,我記不住路。”
崔尋木不送陸行舟的後果,就是讓他的妹妹崔疑夢找到了機會,要懲戒陸行舟一番。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畫,容貌俏美,但怒意在她的臉上燒成一片紅,那眼神仿佛要将陸行舟撕成碎片,陸行舟被攔了路,莫名其妙:“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崔疑夢冷聲問:“你就是陸行舟?陸金英的弟弟?”
陸行舟雖然疑惑,但沒否認自己的名字:“沒錯,我就是陸行舟,你找我?”
他話音剛落,崔疑夢手中的鞭子就卷了過來,陸行舟本能一躍,避開了來勢洶洶的這一鞭。下人驟然大驚:“五小姐,這是大公子請來的客人,您别打啊……”
崔疑夢才不聽他的,她的鞭子上下飛舞,風被鞭笞得痛呼,呼呼的聲音充斥陸行舟的耳朵,陸行舟聽見下人叫這少女為“五小姐”,便知她是崔尋木的妹妹了。他不清楚崔疑夢為何突然對他動手,但想來跟陸金英的事脫不開幹系,陸行舟出門的時候沒有背劍,如今隻能赤手空拳地跟崔疑夢打。
崔疑夢的武功不弱,鞭子在她的手上好像活了過來,進退适宜,收放自如,出沒無常。陸行舟沒有跟鞭子對戰的經驗,手上又沒有武器,再加上不想傷了崔疑夢,他打得小心翼翼,基本隻守不攻,看起來像是在與鞭共舞,随時可能會被抽一鞭。
下人吓得臉都白了,他既怕陸行舟傷了崔疑夢,又怕崔疑夢傷了陸行舟,這個位置已經離崔尋木的院落有些遠,來不及折返回去找崔尋木了。他心下一橫,轉身往最近的院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