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不能再這樣空想下去了,他必須得找點具體的事情做,才能驅散這些胡亂紛雜的念頭。想到這裡,陸行舟點上蠟燭,拿出一本《菜根譚》開始小聲誦讀。
“人情反複,世路崎岖。行不去,須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務加讓三分之功。待小人不難于嚴,而難于不惡;待君子不難于恭,而難于有禮……”
念着念着,陸行舟的心漸漸靜下來,不知不覺間,他就這樣念到了天亮。
待到嗓子沙啞之時,陸行舟才瞧見光影斑駁,陽光已經斜斜地進入房間,蟄伏在他的腳下。
陸行舟做了半夜噩夢,又念了半夜的《菜根譚》,此刻卻一點不困,神清氣爽,仿佛世上的道理,都已經在他的唇齒中嚼碎了。因此,少睡一天兩天,也算不得什麼了。
他想起來自己來鶴州的目的,收拾一番後便出了門,在樓下用了早膳後,便直奔百曉生的住處而去。
陸行舟來到百曉生的住處,卻見大門緊閉,門上貼着一張紅紙,紙上用黑筆寫了八個大字“屋主有喜,歸期不定”。
陸行舟:“……”
他站在原地納悶了一會,百曉生可是全年無休的消息通,究竟是什麼樣的喜事,能讓他放下一切,寫下“歸期不定”這句話呢?據他所知,百曉生無父無母,無妻無子,雖然因為買賣消息而成為富有之人,但隻是一個人過着簡單樸素的生活,沒聽說過他有什麼親近之人。
但百曉生這裡沒開門,陸行舟也毫無辦法,他想着既然百曉生“歸期不定”,那麼這段時間他隻能一直留在鶴州,每日都過來瞅一眼了。與此同時,他不能落下武功,那就去鶴州郊外一邊刷怪一邊練功吧,陸行舟在心裡做好計劃,就往城外而去了。
在沒有任務的這段時間,陸行舟希望能夠在不死的前提下,通過刷怪升到五十級。等級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用處。
面對野獸,陸行舟抽出青鋒劍的時候沒太大壓力,晚上睡覺也沒再夢到那樣恐怖離奇的夢。就這樣,陸行舟度過了平平緩緩的一個多月,一轉眼就到了氣氛肅殺的冬天。
這日陸行舟照例去了百曉生的住處,已經等了一個多月,陸行舟已經都做好了再等不到就離開鶴州的準備,沒想到今日就看見了大開的屋門。
百曉生終于回來了。
陸行舟大步跨進屋内,看見了喜形于色的百曉生,忍不住說:“百老闆,好久不見,不知最近有什麼喜事,竟讓你如此高興?”
百曉生問:“這是你想探聽的消息嗎?若想知道,可是要給錢的。”
陸行舟不缺錢,滿足一下好奇心也無不可,便問:“這好說,不知這個消息要多少兩銀子?”
百曉生報了個天文數字,陸行舟立刻收了好奇心,面不改色地轉了話題:“我今日前來,是想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何人?”
“登龍城,甯歸柏。”
“這人行蹤不定,他的下落可不好打聽啊。”
“要多少銀兩?”
“二十兩,我派人出去打聽,五日後給少俠消息。”百曉生說,“不過少俠要想好,我給你答案不難,就怕你之後再找過去,他或許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言下之意,這是一樁極有風險的消息買賣,陸行舟投了銀兩進去,固然能得到答案。但甯歸柏有兩條腿,想去哪就去哪,等陸行舟追到那個地方的時候,甯歸柏很可能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也罷,有方向總比沒方向好。就算甯歸柏又跑了,陸行舟想,起碼也能離他近一些,到時候再想找人,難度也沒那麼大了。想到這裡,陸行舟爽快地給了二十兩,說:“五日後我再來。”
在回客棧的路上,陸行舟想,但願甯歸柏就在鶴州,或者在鶴州附近,這樣在他得到百曉生的消息之後,他就能快速趕到甯歸柏所在之處。大半年過去了,陸行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臂——那個當初被甯歸柏咬出牙印的地方,唉,還是快點找到人吧。
甯歸柏快十七歲了吧,也許他成熟了很多,應該不會再到處咬人了……吧?陸行舟懷着奇怪的想法回到客棧,在客棧門口卻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陸金英着一身白,臉上沒什麼血色,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姐姐,你怎麼來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出什麼事了嗎?”陸行舟扶着陸金英的手臂,喜悅還未浮出臉上,他就被陸金英的氣色吓到了。
陸金英喉嚨像撒了一把沙那樣沙啞:“小舟,随我回家。爹……”
陸行舟慢慢垮下肩膀,語速卻很急:“爹怎麼了?”
“爹去世了。”陸金英的聲音很輕,輕得讓陸行舟疑心自己還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