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沉默許久:“我爹去世了……是我以前的朋友做的。”
“什麼?”
“沒錯,就是讓你震驚的那樣。”
“你……”
“我沒事,過去挺久了,已經一年多了,傷口愈合得差不多。隻是每次想到他的時候,這裡就會有點痛,還會責怪自己,為什麼要交那樣的朋友,為什麼不在家裡多待一段時間。也想責怪他,為什麼要對那人這麼好,為什麼那麼信任人,為什麼不好好保護自己。但也不會想太久,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沉溺悲傷改變不了過去,向前看才能過日子。”
“小舟……”
“非吾兄,不要想着安慰我,我真的沒事了。我跟你說說别的事吧,我現在的武功進步了許多,說不定已經超越你了,不過你也不在意這些。對了,你知道那件事嗎?”
沒頭沒尾的來這麼一句,吳非吾一頭霧水:“什麼事?”
陸行舟做了會心理建設,才說:“倪玉峰被殺的事情。”他還是沒法坦誠自己“男扮女裝”事情,除非對方早已知曉或者抛出疑問,陸行舟想,這也不是非說不可的事情,如非必要,他确實不太好意思說。
吳非吾說:“知道。我還有個猜測。”
“什麼猜測?”
“你聽聽就好,不一定對。”
“好,你說吧。”
吳非吾壓低了聲音:“我懷疑倪玉峰是鄭兄殺的。”
“什麼??”陸行舟驚得險些站起來。
吳非吾說:“當然也可能不是,這隻是我的懷疑。”
陸行舟摳着桌子邊:“為什麼會這麼想?”
“其實也沒什麼真憑實據,就是一種感覺。倪玉峰被殺的消息是鄭兄告訴我的,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太鎮定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陸行舟覺得有點扯:“可是他本來就是很鎮定的一個人啊。”
“不是那種波瀾不驚的鎮定。怎麼說呢,是那種胸有成竹的鎮定,還有隐不可察的快意。不過還是那句話,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所以你聽聽就行,不必放在心上。”
陸行舟默默記住了此事。說到鄭獨軒,他也很久沒見過這個人了,想見到他麼?陸行舟給出的答案是否定,記憶之事,是一根拔不掉的刺。
吳非吾不知道他們的事情,說:“诶,鄭兄現在也在燕歸堂,你要跟他見一面嗎?”
陸行舟搖頭:“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改日你我一起去看看鎖愁兄,好不好?”
吳非吾說:“别改日了,就明日吧,明日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那就明日。”
“好。”吳非吾起身送陸行舟,他看見屋檐上靜坐的甯歸柏,打趣道:“他是欠了你什麼嗎?怎麼像個護衛那樣一直盯着。”
陸行舟扶額:“說反了,不如說我欠了他什麼。”
“你欠了他什麼?”
“一命之恩,也算不上,半命之恩吧。”陸行舟死不了,所以甯歸柏也不算真的救了他。有沒有他,說真的區别不大,所以陸行舟也沒有特别濃烈的要報恩的沖動。
“你們一直待在一起?”
“也沒有一直,他救了我之後我們才結伴的。”
吳非吾說:“他是個很厲害的人,我是說武功。”
“我知道。”
吳非吾瞥了甯歸柏一眼,低聲說:“倘若他别有所圖——你若是不想跟他牽扯過多,還是早點跟他分開吧。”
陸行舟沒當回事:“我有什麼好圖的,他什麼地方不比我強,除了情商,哦他也不是沒有情商,怎麼說呢,他是不願意有,也不對,他是不屑于有……怎麼說怎麼怪,算了,反正我真沒什麼好圖的。”
“誰知道呢。”吳非吾跟甯歸柏對上了視線,馬上意識到他能聽見,但察覺不出什麼惡意。他沒再說什麼,隻拍了拍陸行舟:“我就不送了,明天見。”
陸行舟點頭:“明天見。”
回客棧的路上暮色降臨,陸行舟和甯歸柏在馄饨鋪裡填肚子,陸行舟觀察着甯歸柏的神情,奇怪地想,被冷落了大半天,他居然沒有不高興。這可真不像甯歸柏啊。于是陸行舟就這麼問了。
甯歸柏說:“你跟他待在一起,很放松,很高興。”
陸行舟說:“所以?”
“你高興,為什麼我要不高興?”甯歸柏擡頭看了陸行舟一眼,沒等到答案也不甚在意,低頭繼續吃馄饨。
陸行舟勺裡的馄饨跳進湯裡,他又将馄饨撈了出來。
結賬出門之後,甯歸柏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反正你最後都要跟我走。”主語調換也行。
陸行舟跟在甯歸柏的身後,一腳踩着月光一腳踩着他的影子走,突然有點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