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回來的時候,仇飲竹和千裡馬一人站一邊,兩顆頭看向相反的方向,看起來很不對付的模樣。
看到這幅場景,陸行舟不由得笑了聲,主要是覺得千裡馬可愛又好笑。仇飲竹側過目,他臉上的塵土已經洗淨,麥色肌膚透着潤亮光澤,唇色不算蒼白,看不出來受過傷,陸行舟将手上的衣服抛過去,仇飲竹單手接住了。他根本沒想過避開陸行舟,當場就脫起了衣服。
陸行舟轉過身去,坐下來,抓起張燒餅慢慢啃。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換上幹淨衣裳的仇飲竹坐在陸行舟身旁,陸行舟将幹糧袋和酒葫蘆遞過去,仇飲竹一點沒客氣,連聲謝也沒有:“你真買了酒?”
陸行舟莫名其妙:“不是你說要喝的嗎?”
“你真聽話啊。”仇飲竹笑出聲,“我說什麼就做什麼。”
“你有什麼毛病?”陸行舟被他笑了一番,有些惱,買酒又不是什麼很難的事,仇飲竹這笑得,不知道的還以為陸行舟當他的狗了呢。
仇飲竹說:“你的馬跟你一樣。”
話題跳轉得太快,陸行舟愣了愣:“什麼?”
“一樣讨厭我。”
陸行舟還沒點頭,就聽見仇飲竹繼續說:“也一樣拿我沒辦法。”
“……”
陸行舟說:“難怪你要去殺人。就你這張嘴,若是不殺人,怎麼活得下來?”
仇飲竹說:“未必如此。若是有不死之軀,殺不殺人都能活下來。”
他點到了“不死之軀”,暗示陸行舟現在要聽他的話,陸行舟悻悻地咽下要暗諷仇飲竹的話,狠狠地吞下最後一口燒餅。
仇飲竹又說:“你救人之前,都不先辨認身份嗎?”
“倘若情況緊急,等辨認完身份,人都沒氣了,還救什麼?”陸行舟心說,不過這次救到你這樣的人,就得吸取教訓了,下回有條件的話,一定要先辨認傷者的身份。
“江湖上不缺傻人,傻成你這樣的倒還真是少見。”
“……天黑了,你吃飽了就去睡吧。”
陸行舟實在是不想再跟仇飲竹說話了,心累,既然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那麼能不能安安靜靜地過?
陸行舟的話掠過耳邊,仇飲竹就當沒聽到,他接着問了一個讓陸行舟意想不到的問題:“你跟甯歸柏是什麼關系?”
“你問這個做什麼?”
“殺手也有好奇心。”
“你們閻王莊不是情報發達嗎?”
“甯歸柏武功高,眼睛毒,在他身邊得不到消息,落不着好處。”換句話說,那些搜集情報的人,多半不敢出現在甯歸柏身邊。就算出現了,也會先被看穿,再被趕跑,做無用功罷了。
陸行舟這下有了點興趣:“你說小……甯歸柏的武功高,意思是他的武功比你高嗎?”
仇飲竹哼笑一聲:“我跟他沒有正面交過手。但他這個年紀……想追上我,恐怕還得再練幾年。”
“你多老了?”陸行舟搖了搖頭,一不小心吐出了心裡話,“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貴庚?”
仇飲竹沒有計較陸行舟的“口誤”,坦坦蕩蕩地說:“虛歲三十五。别想着岔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你跟甯歸柏是什麼關系?”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們自然是朋友啊。”陸行舟敷衍道。他想甯歸柏今年周歲十九了,仇飲竹活的歲月接近甯歸柏的兩倍,甯歸柏現在打不過仇飲竹也屬正常。不過陸行舟相信,隻要再給甯歸柏三到五年的時間,他肯定可以打赢仇飲竹。
“是嗎?”
愛信不信。陸行舟說:“不然還能是什麼?”
“斷袖。”
彼時陸行舟正抓着水囊喝水,聞言嗆到了,他捂着胸口猛烈地咳了十幾聲,眼含水霧,沒什麼威懾力地瞪着仇飲竹:“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看來是我想錯了。”仇飲竹這回沒說些什麼取笑陸行舟,天邊月越爬越高了,他說:“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陸行舟說:“你先睡吧,我守着。”
“你也睡。若有異動,我會知道。”仇飲竹不鹹不淡地說:“更何況,你睜着眼睛,我才不放心。”
陸行舟找着機會,立即嘲弄道:“怎麼?現在又不相信我身上那個最大的弱點了嗎?”
仇飲竹隻說:“你睡不睡?”
陸行舟得寸難進尺:“當然睡。”
荒郊野外的,算不得什麼好環境。所幸仇飲竹和陸行舟都不是什麼講究之人,一人找了一塊草坪就躺下了,他們隔了五六米的距離,都沒有立即睡着。
說實話,陸行舟折騰了這麼一天,早就累了,但幾米外的人是仇飲竹,他怎麼能放心睡着?困倦和警惕來回拉扯,讓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而仇飲竹也沒法完全信任陸行舟,陸行舟豎着耳朵聽了會,沒覺得仇飲竹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想來他也在防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