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開始萌芽,男孩女孩都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和獨立的空間了,而他嚴格的家教像一道結界,把他隔離在同學們之外,整個年級都知道他需要在太陽下山前回家,調皮的男生一見他就開始揶揄,一個個外号輪番叫着。
他被叫得最多的外号是“信步瑞拉”。因為大家覺得太陽一黑就必須要回家的他,簡直比灰姑娘辛德瑞拉還要可憐。
放學後,男生三五成群地去打球,他不能。
周末和同學玩,不管盡沒盡興,五點一過,就會被保镖帶回家。
甚至就連晚自習,他也從來沒有參加過。
十三歲的某一天,班上都在讨論天琴座流星雨大爆發,相約一起觀看。
是夜,叛逆期的黎信步騎了輛山地車,徑直蹬往森林公園。
現在想來,那場流星雨的确璀璨又夢幻。
——如果不出現那幾隻紅眼睛的吸血鬼就更好了。
他不小心撞在一塊岩石上,眉骨被磕出了血。等到再擡起頭時,一群吸血鬼把他團團圍住,露出了森白的尖牙,毫無理智地朝他撲來。
好不容易從他們的獠牙下逃脫,剛想跑向樹林,忽然頓住了。
樹林在動。
明滅的流星炫光下,遠方那些他以為是樹的影子,竟然是筆直站立着的吸血鬼,一瞬間,他們紅眸像火光一樣點亮,身體朝他飛移過來。
想要掠食他。
冰冷的絕望爬上脊背,正當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一塊懷表如神兵天降般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下意識地握緊雙拳以作抵擋,正要撲向他的吸血鬼們突然一滞,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像忍着極大的痛苦似的,深紅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裡的懷表。
——他們怕這隻懷表?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黎信步突然把懷表拿到一隻吸血鬼面前,對方飛快地竄走了。
懷表所到之處,吸血鬼們都抱頭亂竄。
黎信步覺得離譜。
他們竟然怕這塊表?
拇指頂開表蓋,刹那間他被強勢的美貌直擊心魄。
迅速合上,他若無其事地擡頭看向天空,耳根紅透。
最後一顆流星正飛快地拖着尾巴離開深藍的天幕,隔着一百公裡的距離擊中了他的心。
他的心在劇烈跳動,如感受到什麼召喚似的,呼之欲出。
這隻懷表的主人是誰?
為什麼吸血鬼會害怕她?
又為什麼會來到他的身邊?
一串問題環繞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要找到她。
對她道一句謝。
十三歲的黎信步這樣想。
沒想到這一找,就找了十三年。
他相信懷表主人與吸血鬼之間必定存在着某種聯系,于是他報國防大學,考特族局,進夜遊隊,保密權限一升再升,或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離她更近了。
卻,還不夠。
“裡面的黑白照片看起來很有年頭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她已經死了怎麼辦?”在展櫃前,母親凝望着懷表,溫聲問他。
“我會找到她的墓地,每年都送她一捧薔薇花。”
十七歲的黎信步這樣說。
“如果她是吸血鬼呢?”
他認真地思考了很久,忽地笑了,露出了兩顆尖尖的虎牙,和一邊淺淺的酒窩。
“我想被她初擁。”
二十一歲的黎信步這樣說。
“你有沒有想過,她要是不想初擁你呢?”
深邃的目光裡頓時閃過一抹痛色,很快被冷峻的神情掩蓋住了。他低下頭,看上去堅定而又倔強。
“那我也想留在她的身邊。直到我死。”
二十六歲的黎信步這樣說。
人性總是難免貪卑劣婪。
十三年前,他曾向流星許願,想要向她道一句謝。
而現在,他卻想擁有她。
不。
他想,被她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