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如此簡陋的地方還有熱水,暮雪煙草草用完了全素宴,見兩個尼姑把澡盆和洗漱用的東西端上來,她本來還擔心山野裡不衛生不安全,可今日出了太多汗水,若不洗了再休息,隻怕會渾身難受。
她小心翼翼地将門反鎖了,這才跳進澡盆裡,發出了舒服的長歎。
及至全身都洗完了,她才戀戀不舍地從澡盆裡出來。
才擦幹了身子,習慣性地去拿換洗衣服,她這才愣住了——她沒帶換洗衣服出來。
懊惱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洗完澡卻不換衣服,還不如不洗。
該死的林長宴,叫她出來也不說為何,還給她安排了這麼多體力活,早知道她就帶換洗衣物回來了。
恍然間,她計上心頭,用原來的衣服擋了身子,對着外頭候着的兩個尼姑笑臉相迎道:“兩位姐姐,有幹淨衣服可以給我用嗎?”
看着兩個尼姑窘迫又驚恐的臉,她繼續谄媚道:“我可以用錢買的,好不好嘛?”
林長宴被普善帶到一處偏殿,隐隐見門外站了兩個尼姑,見他二人走來,便雙手合十鞠了一躬,随即遠去了。
普善口中仍說着“居所簡陋,王爺見諒”等語,林長宴有些困意上來,待普善遠去了,随手推開門進去,見裡頭并無異樣,這才把門關上了。
眼前一座布藝屏風,他無心去看,隻專心向裡走去,才邁步進去,便看到一個尼姑打扮的女子站在梳妝鏡面前梳頭。
這裡的尼姑多半是附近人家自願出家的,亦有貧苦人家生了女兒養不起,便送到這廣善寺來的,其中半路出家的女子可不削發,林長宴是知道的。
住所裡憑空多了個女尼姑,林長宴暗罵一聲老秃驢,才想轉身走出去,便見那女子回過身來。
眉眼清純,面色潔白,發黑如烏,不是暮雪煙又是哪個?
看到林長宴進來,她驚得張口結舌。
他怎麼進來了?
林長宴止住腳步,又是暗罵一聲自作聰明的老秃驢。
想了想,他還是大步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怒喝:“你怎麼穿着這種衣服?”
他還好意思講?若不是他,怎會不帶換洗衣服?
她壓了怒氣,微笑着解釋道:“因為王爺出行時沒說要爬這高高的山,小女子汗濕了衣衫,便暫且借了這裡的衣服,怎麼了?”
林長宴緊皺着眉,看着一身粗布衣服的她,這個樣子怎生去見皇長姐?
“換回來,随本王出去。”
暮雪煙瞅着方才汗濕的衣服,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那衣服已經髒了。”
林長宴冷目向她掃來,她明明害怕,但還是搖頭。
叫她穿之前弄髒的衣服,比什麼都難受。
林長宴冷眼看了看她肩上緊綁着的束帶,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把束帶扯開了一段。
暮雪煙驚呼一聲,捂住被扯開的衣領,驚恐地看着他。
“快些,别逼本王動手。”他說完,便走到屏風前,背着身子站住了,似是等着她換衣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聽見外頭的鐘聲響了,時辰不早了,皇長姐一會兒怕是要歇息了。
他焦躁起來,問:“好了沒?”
連問了幾聲無人回答,他不耐煩地回過頭去,屏風後卻不見她身影。
他無奈地走進去,見她居然一個人縮進榻上厚厚的棉被裡,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像是怕他來抓她。
“你……”他忍不住扶額苦歎。
“王爺請回吧。”她在棉被裡鼓起勇氣說道:“我哪裡都不去,要休息了。”
林長宴伸手去扯她的被子,誰知她像縮進龜殼裡的烏龜一樣,更不敢出來。
這深更半夜的,林長宴非要自己換上華貴的衣服跟着他出去,鬼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她想到這裡,更是不肯再出來了。
林長宴拽了幾次,她仍是紋絲不動,眼見時間越來越晚,他氣急了,手上使了蠻力,将她連着被子抱了起來,扛在肩上。
“哎?王爺你……”她驚叫起來。
林長宴心中憋着怒意,大踏步地走出去。
暮雪煙頭朝下,被颠得七葷八素,半天都是頭暈目眩的。
晃動的視野中,除了雜草、枯樹和小徑,便是廟宇正殿了。
林長宴已先行遣散了廟宇中人,此時偌大的廣善寺空無一人,他推開門,将暮雪煙放進去,又反身出去,就留她一人在屋内。
她好不容易把棉被掙脫開來,心中頓覺後悔。
不應該跟着林長宴到這個鬼地方來,誰知道他想做什麼。
她壯着膽子在廟宇裡走了一圈,隻看到滿天高大的神佛,都緊閉着眼睛,殿内餘煙袅袅,四處都是燃香之後的肅穆氣味。
走到殿後,猛然見蒲團上跪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她猝不及防,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