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煙沉思半晌,還是選擇了暫時不出來唱戲,但同意阿雲将招募人手的告示牌挂到外頭大門上去。
今日晚,聽戲之人逐漸散去了,雲華燒了熱水,幾個女人想要各自洗個澡,卻聽到外頭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哪來的叫花子?”
“看着像個年輕後生,怎麼好端端的要飯吃呢?”
一片紛亂中,暮雪煙和雲華出去,見嘉然戲院門前真坐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年輕後生,他面上都是烏黑,頭被一塊髒兮兮的布包裹着,嘴裡嗫嚅着:“給點東西吃吧。”
“你去後廚拿點饅頭來。”暮雪煙輕聲吩咐雲華。
雲華隻探出頭看了一眼,便點點頭回去了。
這叫花子起先還在人群中睜着驚恐的雙眼四處打量,及至聽到了暮雪煙的聲音,忽然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
雲華拿了饅頭出來,隔着門縫遞給雪煙,雪煙一徑上前把饅頭給了這叫花子。
“吃吧。”她說完後,才想回去,便被這叫花子拉住了裙角。
“求求您行行好。”叫花子顧不上吃饅頭,先跪下求情:“讓我留下來做活吧,我實在是無處可去了。”
周圍人越聚越多,就連阿成都出來看了。
暮雪煙掙脫不開,也無法,便叫阿成先帶他進去,洗了澡換身幹淨衣服。
人一多,暮雪煙便打心眼裡害怕,她怕人群裡忽然有什麼東西竄出來,追着她不放。
叫花子在地上磕頭,暮雪煙閃身進了門去,從賬房上拿了幾兩銀子出來。
人留在這裡終歸不是辦法,還是要盡早打發了好。
她才要出去,便見到阿成一臉沉重地從後院進來,正好撞見暮雪煙。
“雪煙,你去瞧瞧去。”阿成臉色不大對:“今兒這叫花子有點古怪。”
“怎麼?”她聽了,也變了神色。
阿成湊上來,小聲說道:“這個叫花子沒有頭發。”他比劃道:“隻有這麼一丁點發根還在頭上。”
“他竟然能活着進京城,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若是被巡邏的官兵抓了,一準按照瘋子處置了。”阿成繼續說道:“哪有亂剪頭發的。”
“我去瞧瞧。”暮雪煙跟着阿成一同到了後院的雜物房内,叫花子才洗完澡,穿了一件阿成的衣服,倒露出清秀的面容和颀長的身形來。
“多謝老闆娘。”他一邊擦着濕發,一邊點頭道謝。
暮雪煙看過去,他頭頂的發果然隻有一寸來長,分外古怪。
可看到他的臉,她竟覺得有幾分熟悉,忍不住想要湊近了看。誰知他也伸出手來,一把掀開了她的頭巾。
青紫色的大包呈現在他面前,他驚得後退兩步,口中發出“啊!”的一聲。
暮雪煙忙将頭巾包好,歉意道:“吓着你了?”
“胡鬧。”阿成瞬間暗了神色:“我們老闆娘好心收留你,你卻對她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他忍不住上手拽那叫花子,驅趕道:“趁天黑趕緊走,我們廟小,留不住你。”
“慢着。”叫花子對着阿成連連擺手:“我有一句要緊的話對老闆娘說。”
阿成更加生氣:“快走!少在這裡嬉皮笑臉。”
“讓他說。”暮雪煙制止了阿成,神使鬼差之間,她總覺得這個叫花子在哪兒見過。
“沒關系,阿成哥在這裡,無妨。”她見那叫花子轉轉眼珠,隻盯着阿成看,便補充道。
叫花子這才湊上前來,輕聲問道:“老闆娘,你是不是叫謝傾聞?”
“我……”暮雪煙隻知旁人稱她謝三娘,卻不知她的真正名諱。
“作什麼打聽我們老闆娘名諱?快滾!”阿成再也忍不住,在旁邊尋了一根扁擔出來,威脅道:“你走不走?”
叫花子一邊躲,一邊說出許多瘋話來:“你在蘇南大學,是藝術表演專業的大三學生,你在蘇南大學東門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
阿成怔住了,随即又沖上前去攆他:“瘋子!”。
叫花子繼續嚷道:“你室友叫王沛然,和你同一個班級,你們兩個都準備畢業之後進蘇南劇院!”
見暮雪煙怔住了,他一邊跳一邊喊:“你媽媽還在等你回去呢,謝傾聞!”
“我媽媽?”暮雪煙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她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别樣的焦慮情緒,仿佛真的有個至關重要的人在某個地方等着自己回去。
眼前忽然一陣發黑,她呼吸不暢,隻得蹲下身子,胸前像堵了一層厚厚的棉花,她用手去捶,但無濟于事。
漸漸地,頭頂也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逐漸蔓延到太陽穴。
阿成早就過來了,就連阿雲、雲華和天冬幾人都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