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是一事無成。你好歹叫榮王吃了癟,叫他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太子飲了一杯茶,眼神順着窗邊像外頭的嘉然戲院望去。
“況且,你還發現了暮雪煙的行蹤,探聽到了她在榮王心中的位置。”太子繼續說道:“若無這個籌碼,咱們倒不好同他談了。”
“隻是,你如何知道他會放棄彈劾太子,轉而去保一個女人呢?”太子放下茶杯,加了一筷子清蒸魚肉,卻不放入嘴裡,隻對着沈如春問。
“老朽不知。”沈如春雖搖搖頭,但面上從容,微微笑道:“但,能叫榮王的得力手下生氣至此,就說明暮姑娘一定不簡單。”
“哦?你說的是謝景?”太子揚眉問,他也多次聽到這個謝景的名頭,聽說幫着榮王做過許多事。
“謝景的兄弟謝明也是榮王手下,當日命喪黃泉與暮姑娘有關。”沈如春臉上笑意更盛:“誰知榮王捉到了暮姑娘,卻不替自己手下報仇,反而要娶她做侍妾。”
沈如春說到高興處,将茶杯緩緩放在桌上,撚須笑道:“即便榮王不選暮姑娘,咱們過後仍舊把暮姑娘送到榮王府,想必他也不會不收。至于這後頭的事……”
“你是說,縱容暮雪煙在榮王府内,唆使謝景與榮王反目?”太子思忖半晌,皺着的眉頭解開了。
“你可真是個老狐狸。”太子哈哈大笑。
“慚愧,慚愧。”沈如春謙卑地俯下身子:“當日屬下确實存了私心,察覺到暮雪煙似乎不再心向太子爺您,所以下了殺心,但她命大,并未身亡。”
“過去的事便不要提了。”太子輕巧地一揮手說道:“她沒死就好。”
榮王府才歸置了七七八八,林長宴坐在剛收拾好的書房内,整理吏部侍郎拿給他的一些資料。
都是一些高官貴胄升遷的記錄,有幾人上升的速度極快,都是與太子來往密切之人,無一例外。
光是這點還不足以成為證據,可他注意到有一位五品刑部郎中秦琛,近日他的大兒子在外頭與人發生争執,竟是将人活生生打死了。
他打死的人,是吏部侍郎石井月的外甥,石井月之妹石雯嫁入兵部,夫君雖品階不高,但也不可能任由刑部踩在自己臉上。
因着是刑部中人犯下的事,刑部侍郎李海悅無法推脫,隻能用重刑懲治,秦琛的大兒子怕是保不住了,近幾日已經壓入刑部死牢了。
林長宴得知此事後,已經叫人暗中與秦琛聯絡過了。
秦琛不是沒有求過太子,可太子本就一心拉攏兵部,如今秦琛又出了這種蠢事,太子生氣,便一口回絕了他。
林長宴可以設法保住秦琛兒子的命,條件嘛,便是要秦琛狀告太子假公濟私,暗中扶植自己勢力。
通過秦琛的狀告,要向天下傳遞一個信息:太子的手已經牢牢把控了刑部,這裡頭的冤假錯案勢必不會少。
至于聖上會不會再往下查,那便不是林長宴要考慮的了。
他此舉的目的,是要在聖上心中插入一根尖刺,每次提起太子來,都會想到他與刑部之間不清不楚的牽扯。
若是此事不成,還有旁人的把柄,哪個都能拿來做向太子開炮的導火索。
如此一來,一年之内,便可叫太子手下之人犯下的錯無處遁逃,暴露于聖上面前,他會失了聖心。暴露于市井之中,他将失了民心。
林長宴緊皺的眉頭有了片刻的放松,他伸出右手在自己眉間揉捏着,這些時日以來,他終于覺出了些痛快。
“王爺。”孫洪輕聲走進來,拿着太子府的書信:“太子邀您到迎客茶樓小聚。”
這時候邀他去,一定存了些旁的心思,絕非是接風洗塵,這一點林長宴清楚。
“就說本王連日操勞,身體不适,今日在府上休養,改日再談吧。”林長宴說。
“王爺。”孫洪補充道:“來送信的人說,太子此番邀約,是有重要的事,若您不去,日後莫要後悔。”
這是直接威脅上了,林長宴饒有興緻地點點頭道:“太子這也是根本不演了,好,那本王便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麼籌碼,能現在同本王這樣講話。”
“備馬。”一聲令下,馬匹早已備好了,林長宴脫去家常外袍,才換上正式官服,卻被孫洪悄悄拉住了衣袖。
“怎麼?”林長宴回頭。
“王爺,與太子直接見面太過危險,要不?”孫洪将腰上的黑色玉牌晃了晃。
孫洪是想動用林長宴費心培養出的死士,以防太子忽然有什麼不好的動向。
“無妨。”林長宴低聲說道:“天子腳下,他倒不至于這樣下作。”
“更何況,他們趕過來要一個時辰,太子邀約在即,本王現在就要趕過去。”林長宴大步向外走了幾步,随即又回頭吩咐道:“待謝景回來了,叫他去迎客茶樓外等。”
“王爺。”孫洪小跑幾步,像個操心的老媽子,喋喋不休道:“咱們雖說即将要與太子撕破面皮,可是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要少罷,屬下想着前些時日禮部送來的精雕青玉鎮尺,可以拿去給太子做見面禮。”
林長宴停住腳步,待孫洪拿了那鎮尺來,這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