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暮雪煙一邊梳妝,一邊對林長宴輕聲說道:“王爺,我想出趟差。”
林長宴皺眉:“你又無公務在身,出什麼差?”
暮雪煙知道他心情不錯,便直接說道:“我在河西找了一處地方,準備再開一家戲班。如今地方已經選好了,就等我過去瞧瞧。”
林長宴有些沒來由的心慌,下意識便拒絕了。
“不行。”他搖頭道:“眼下危機四伏,你一個人出去怕是有危險。”
“我不會一個人出去的。”暮雪煙分辨道:“我戲班裡有很多人,都可以陪我去的。”
“不行就是不行。”林長宴站起身來:“想都别想。”
梳妝的瑤兒慌了手腳,暮雪煙見她這樣,輕聲安慰道:“别怕,沒事的。”又扭頭看向林長宴:“你吓着瑤兒了。”
林長宴放緩了語調,不再說這件事,而是催促道:“稍微快些,過會兒還要去公主府拜見。”
暮雪煙拉下臉來,她知道去河西一事急不得,可沒想到他今日這般疾言厲色。
若去不得,便隻有叫阿雲和阿成想辦法畫一副布景圖來,可這一來一回又要許久。
又是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公主門前,林長宴牽了暮雪煙的手,進得大門中。
暮雪煙正滿含心事,無意間擡起頭,被公主府長勢喜人的花木吸引住了。
“不愧是公主府。”她點頭稱贊:“真好看。”
一别數十天,想來公主府之前種下的花都開了大半,春日溫暖,花氣誘人。林長宴不禁想到暮雪煙初次入住榮王府的時候,也是十分喜歡布置花草。
再看時,她隻是出神地盯着花草看,卻并沒有想要養花的樣子。
不遠處的花叢裡,有一農夫打扮的人戴着草帽站起身來,他面色潔白,像是不曾被烈日侵染過一般。
林長宴捏了捏暮雪煙的手,方行禮道:“驸馬爺。”
暮雪煙忙低下頭去,跟着行禮。
石望春乍一見到其他人進來,還是有些束手無措,他忙回了一禮。
“皇長姐呢?”林長宴問。
石望春指了指身後的正殿,便又繼續做事了。
“這驸馬爺怎麼像個種地的?隻不過面容不太像。”暮雪煙在心中疑惑,可并未敢發出聲音。
明芳早就在外頭等着,見到林長宴和暮雪煙前來時,這才綻開了笑容。
“你怎麼直接把她一個人帶來了?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明芳責怪着,又伸手把欲行禮的暮雪煙扶住了。
“真是許久沒見了。”她感慨着,又将暮雪煙渾身上下好好看了一遍。
她見暮雪煙眼裡有了生機,不複以往的傳聞,這才放下心來。
“我這個弟弟到底不懂女人心,你在榮王府若是受了委屈,盡管來和我說,本公主自會替你做主。”明芳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暮雪煙進得會客堂來。
“彩惠。”她吩咐道:“叫他回來待客,莫要在院裡杵着了。”
“是。”彩惠回答。
石望春僅脫了草帽,便跟進來,見到客人,又是腼腆一笑,站在一旁。
“站着做什麼?”明芳擺擺手:“快坐呀?”
石望春坐在客位,仍舊隻盯着地下。
“驸馬爺,您這邊請。”彩惠伸出手來,指引着石望春坐到公主旁邊的位置去。
明芳難得未發怒,仿佛看慣了他這副樣子。林長宴卻覺得他們二人之間的氛圍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具體是哪裡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明芳看了一眼石望春,不着痕迹地低下頭,想起前幾日之事。
她那夜打發人送了洗腳水來,一邊泡腳一邊昏昏欲睡,及至睜開眼來,便看到石望春仍站在屋内暗影下,也不出聲,像是在躲着她。
由着他去,她隻當沒看到他。
大不了,就把他當做府裡的下人,橫豎他吃的也不多,養還是養得起的。
洗完了腳,她把腳擱置在腳盆邊緣,口中說道:“來人,擦腳。”
喊了幾聲,都未見有丫鬟上前來。
她心中疑惑,才要發問,便看見石望春走出來,定定地蹲在她腳下。
他幾乎不敢擡頭看她,隻用一旁的毛巾替她擦了腳。
他的手冰涼,氣息也在顫抖,可擦腳時并無半分不耐,仿佛他天生便願意為她做這一切。
“你?”明芳詫異道:“你做這個幹什麼?堂堂驸馬爺,你進公主府不是做這個的。”
石望春擡起頭來,眼中又有了些像小鹿受驚一般惶懼的神色。
明芳不知不覺間,忽然就心軟了。
“你别這樣看着我。”她解釋道:“我不是罵你,就是覺得你沒必要做這個,公主府裡不缺丫鬟。”
石望春站起身來,低着頭看不清神色,良久,他方才輕聲說道:“沒事,我願意。”
說完了,他不顧明芳阻攔,竟端了腳盆出去,留下明芳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