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應他,一絲絲異樣回蕩在他心裡:“你出生便被阿托娅掐地幾乎立即死去,是我看在你與我血脈相連的份上讓你撿回一條賤命,阿托娅卻裝瘋賣傻,硬是将你扔去了蔄山自生自滅。就這樣,你卻成了阿托娅手下咬向我的瘋狗。”
明幾許不發一語。
明齊行突然沉下眼眸:“現在你成了我唯一的孩子,我們做個交易,你殺了阿托娅,我不隻能告知你想知道的消息,還會将你作為正經的繼承人好好培養,到時明家軍、夷州百姓全部奉禮為主,你在夷州隻手朝天,盡可将往日欺辱你的所有人踩在腳下,如何?”
燦爛的餘晖被忽然而至的雲彩遮掩,忽然淩厲的風吹地窗外的樹枝嘩嘩作響。
房内諸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握在了手中,所有的呼吸和聲音都給活生生堵在了胸膛之下。
時間倏忽而至,卻在此處像是放慢了腳步一般,心中的忐忑化成了心髒的蓬勃的鼓動,似乎就要将心髒撐破。
終于,時間重新流動,明幾許說道:“你完全恢複了吧?”
話語同明齊行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
明齊行正當壯年,體力正是最盛之時,蓬勃的力量在他的血液裡流動,他緩緩轉了轉脖頸,滿意道:“自然。”
然後便轉過身,探手抓向阿托娅。
阿托娅怔忡不言。
忽而,一瞬間,無法抵抗的力道襲上他的身體,他的肌肉甚至都來不及鼓動,就覺得自己的手仿若是深陷泥沼,動彈不得,可箍住他手臂的分明隻是明幾許纖細柔弱的手掌。
撲通。
剛剛站直的身體被明幾許硬生生地拉住,直挺挺砸在了地上。
塵土飛揚。
“不可能。”明齊行目眦欲裂,他比明幾許高了兩頭有餘,身強體壯,無論怎麼看,沒有絲毫反手之力的都該是明幾許。
可他現下卻偏偏被明幾許踩在了腳下,後心上像是壓上了千斤巨石,毫不留情的腳深深踩在他的脊骨上,幾乎是要将他胸腔中的内髒一塊塊全部壓出來。
腳掌緩緩下陷,明齊行臉色紫脹,一口熱血猝不及防噴向了地面。
“你個雜種。”明齊行從劇痛緩過神,他一手撐地,另一隻手反手就想握住明幾許的腳腕,将他掀翻在地。
吳伯面色一變,明齊行伸出的手掌幾乎要比明幾許的大腿還寬,大驚失色道:“少主...”
眨眼間,明幾許以腳為軸,身體在明齊行背上轉過一圈。
輕盈如山中精靈。
随即輕笑着抓起明齊行的頭發,狠狠往下一撞。
吳伯恍然聽到了頭骨碎裂的聲音,他臉皮一抽,驚訝預警的聲音來不及說完,就被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堵了回去。
砰砰砰!
毫不留情的力道壓着明齊行頭顱往地上掼,血液四濺。
院門外夷族來人皆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聲聲慘嚎中,明幾許一抖手腕,腕上首尾相接的圓環中緩緩探出一道細長的身影。
嘶。
蛇信嘶嘶作響,獠牙緩緩靠近明齊行的臉頰。
“它是蔄山聖地的蛇王,本該終身離不開蔄山,可若聖女血為食,便能在離開南山後存活數日,除聖女外,沾染蛇毒之人将生受萬蛇噬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幾許不緊不慢道。
明齊行瞳孔緊縮,他是将蔄山夷族收複之人,自然知道明齊行所言毫不作假,将落死地仍然不可一世的神情漸漸退去,瞳孔深處染上了不可名狀的恐懼。
“現在,将你的同夥告知于我,然後輕松死去,或是被萬蛇折磨,神智崩潰之後再告訴我答案。”
明幾許松開手,将手擡到眼前,眉眼一皺,随後從懷中掏出一隻手帕,慢條斯理地将掌間濺上的血液滴滴擦拭幹淨。
随後,他平靜地問:“你的選擇是?”
一刻鐘後,明幾許随手抛下手中再無聲息的身體,輕描淡寫吩咐道:“處理幹淨。”
撫摸着纏在他手腕上昂首吐着蛇信的銀蛇,他漫步走到了門外。
吳伯小心翼翼地過來,試探道:“明齊行已死,聽他臨終前所言,與他一起販賣夷族子民的乃是買韓翼,”他聲音幹澀,“少主,是否現下就去将他也解決掉?”
明幾許微微彎起唇角,笑容中卻無丁點暖意:“明齊行手下隻有數千人,我們都要裡應外合,在他毫無準備之下才能除去他,買韓翼身為交南大都督,手中有雲州軍數萬人,我們這時過去,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吳伯呼吸一滞,退了下去。
阿托娅與吳伯擦肩,同明幾許咫尺之隔。
兩人間毫無溫情:“明幾許,你需得收服明家軍,若手下隻有夷族子民,想要對抗買韓翼,絕無可能。”
緩緩向前的步伐中,明幾許眼角掃過阿托娅,天邊落日餘晖将盡,冷光照在他冰冷的虹膜上。
“據明齊行所言,除了買韓翼與他一起販賣夷州百姓以求财外,天都還有一名權勢遮天的權貴為他們提供庇佑。”明幾許的師父娜塔落後半步,“而這位權貴到底姓誰名誰,以明齊行的地位卻是沒權利知曉。”
娜塔的聲音繼續從黑袍裡陰沉沉傳出:“當務之急是先拿下夷州,聖子為明家嫡子,且是僅剩的子輩,無論其他人怎麼猜測,都是明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等到掌握了夷州,買韓翼若還想販賣夷族子民,定然會設法聯系聖子。”
“守株待兔啊,師父好打算。”隻聽明幾許輕笑出聲。
娜塔垂首道:“聖子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