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幾許映在水色間的眸子波瀾不驚,身後船家驚慌失措道:“姑娘,過來的是闳家的畫舫,招惹不得,且容我先行避讓。”
“闳家?”明幾許面不改色,口中話語疑惑莫名。
船家手動動作不停:“就是家中出了當朝太子妃的闳家。”
“哦,是嗎?”明幾許緩緩擡起眼眸,動作漫不經心,唇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容。
對月金樽撞上美人玉顔,座上從敞開的船艙窗口往外望的男子霎時失語,任旁人作樂談笑,耳中再入不得隻言片語。
明幾許若無其事轉開眼,一派恬不為意的模樣,輕颔首道:“那便勞煩船家将船開遠些,這闳家畫舫太高,将景全給掩住,難免敗興。”
船家“唉”一聲,動作更快。
卻快不過失神間奔至船上甲闆的年輕男子,滿耳繁雜卻抵不過女子的輕聲慢語,字字聲聲真真切切撞進他心頭。
闳家船艙中衆人被他猝不及防地動作唬得一愣,難掩不解跟着追出來,珠簾被年輕男子撞地散落在空中,一時間嘩嘩作響,跟得最緊的一人恰巧接住,匆忙撂開,随即急急跟至。
“闳兄,你是被水鬼勾了魂不成,做甚這麼慌張?”
闳安達眼見女子就要轉過身去,張口結舌許久,卻隻來得及脫口而出:“小姐且慢。”
明幾許聞言身形未動,隻遞個眼神過去,神态淡淡,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會說話。
此時裡面含義不言自明:“有話就說,沒事莫耽誤他賞景。”
闳安達呼吸一滞,本就無措地想不出挽留之詞,現下更是連怎麼說話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身後跟随而出的朋友們也都停下動作,一人手上來不及放下的的酒杯順指滑落。
當啷!
先是一聲沉沉悶響,木甲闆紋絲不動,緊接着就是一聲脆響,玉盞嘩啦碎裂,響如驚雷,立時驚回衆人神志。
明幾許蹙眉,天都最盛的運河美景也随之黯然失色,好一會兒無人說話,他眉眼間浮起一絲不耐,揚眉道:“公子有何事?”
闳安達結結巴巴半晌,總算好好組織了一番語言:“姑娘獨自一人賞景未免孤單,恰巧我家船上有好幾位自家姐妹,若是姑娘願意,便讓姐妹們為姑娘做個伴,可好?”
“對,對。”失語的可不止他一人。
明幾許眼眸微轉,眼神若有似無地落在這群少爺身後,那裡站着幾位少女,其中一位少女雪膚紅唇,她站在幾位少女最中,俨然是最金貴的一位。
粉衣墨發,玉環束腰,額間一抹紅豔花钿,端的是美豔傾城,偏偏眼神不善。
明幾許啟唇,玩味一笑:“可公子船上之人似乎并不歡迎我。”
兩船此時已是緊挨在一起,明幾許船上船家駭得一動不敢動,面對一衆惹不起的公子姑娘,他幹脆抱着頭蹲去了船尾角落。
沒人注意他。
可他卻忍不住透過手臂間縫隙瞧着眼前稀奇的一幕,隻見闳家船上公子們熱情洋溢,看着最是平易近人不過,幾乎是央求着船上姑娘登船賞景。
“絕不是如此,我們俱真心歡喜姑娘登船。”闳安達言辭懇切:“姑娘萬莫憂心我們居心不良,大不了我讓人将宴席搬至甲闆,乾坤朗朗,衆目睽睽,我等定然依禮行事。”
“本就該如此,姑娘放心,滿天神佛在上,我等發誓姑娘今日是怎麼上來的,便就能怎麼下船,一根頭發都少不得。”
“姑娘玉容稱一句冠絕天下也不為過,卻在這等連遮蔽之物都無的小船上受寒風侵襲,着實讓人痛心,闳家畫舫不同,船上紗幔可擋風,隔簾賞景也别有一番風味。”
闳予珠信步上前,笑眼盈盈:“姑娘切莫推脫,你若是不過來,我這幾位哥哥怕是要跳進河裡,追在姑娘的船後面不放,姑娘也心疼心疼他們,寒冬臘月,在冰冷河水裡遊一遭,怕是連年節都得泡在苦藥汁裡面。”
“闳家妹妹所言真是再有理不過。”另一女子信步上前,揪住一錦袍男子的耳朵,“哥哥,你說是不是?”
錦袍男子笑容滿面:“知我者,妹妹也。”
明幾許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待對面衆人眼巴巴看來,他才挑眉一笑:“既然諸位盛情相邀,我便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