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條手臂破水而來,攬住他的肩膀。
闳予珠已被救出水面,她昏迷的時間并不長,隻在睜眼時嗆了一口水,随後便奮力遊上了水面。
闳安達見她完好無損,連忙勸說她先去将濕透的衣服換下,免得着涼。
闳予珠反手一把推開他,扯過旁邊一名女子遞過來的厚氅裹在曼妙的身體上,眉眼含霜,冷冷瞧着船下水面。
卻見一道精悍的男子身影速度極快地抓向明幾許,眼看着就要将人救上來,她眸中浮現狠厲之色,利眼在闳家畫舫上掃了一圈。
“水下是何人?”她聲音尖利,哼笑一聲,“怎麼?真被這狐狸精迷了心竅不成?她拉我入水,居然還有人敢救她!”
闳家仆從面面相觑,不顧身上衣衫浸濕,寒涼刺骨,紛紛跪倒在地,不敢出聲。
闳安達此時心中擔憂不已,眼角餘光止不住地飄向河面,嗫嚅道:“那不是船上的仆從,應是其他船上遊人見人落水,不忍心她喪命,這才下水去救。”
他又伸手抓住闳予珠的肩膀,催促道:“珠兒妹妹快些進船艙将衣服換下,我看夜姑娘已落水許久,就是救上來,怕也不成了。”
闳予珠眼神冰冷:“她敢拖我落水,我便要她的命,今日我看誰敢從我眼前将她救走。”
雁蕭關一抓住人便覺出不對,太重了,若是已經失去意識不多做掙紮,他這一下定能将人拖出水面,可偏偏手中身體像是被一股力道使勁往下拽。
他劍眉緊皺,手上更是用力。
忽而,一道冰冷的觸感纏在他的腰間。
噗噗!
下水前雁蕭關早有準備,口中憋着一道氣,此時卻猝不及防往外吐了半口,他垂頭往身上看去。
視線觸及腰間,原是面前女子的手臂圈住了他,他提到半空的心這才落了下來,險些以為是水鬼。
這麼一耽擱,又是三兩息時間過去,他們已往水下沉了數丈,雁蕭關隻覺胸口沉悶。
不能再拖了。
明幾許看着雖消瘦,可此時整個人都攀在雁蕭關身上,雙手雙腳束縛着他的肩背和手臂,雁蕭關在水中幾乎沒有動作的餘地。
雁蕭關脖頸青筋鼓動,一個女子怎會有這麼大氣力?莫非是将他當成救命的最後一根浮木,求生本能下的爆發。
不容他再多想,離水面越遠,他抓住人浮到水面所需時間就愈久,身上女子不知已落水多久,嗆水與否也不可知,而他口中隻剩半口氣,再不想辦法,他也得栽跟頭。
明幾許隔着眼睫看他微皺的眉眼,惡意勾住雁蕭關健碩的胸背,表現得就真如水下有東西拉着他往下一般,怎麼也不願松手。
他帶着雁蕭關直直往下墜,長發随水飄蕩,未掀起一絲波瀾,唯有發梢在身側男子的脖頸和腕間留下絲絲縷縷的騷動。
船上諸人唯見水下兩道身影挨得極近,離水面越來越遠,凝眸細看,兩道身影似乎逐漸合成了一抹黑影。
轉眼再也不見。
水面唯剩幽幽燈火殘影被水波擊散。
陸從南驚疑不定地站起身,從樹上跳下,他肩上眠山月叽叽喳喳叫,心急如焚卻沒敢再發出人言,一人一鳥沿着河岸狂奔。
轉瞬間跑到離雁蕭關最近的河岸,陸從南掀起袍角,躬身欲跳。
嘩啦!
水聲傳來,止住了他驚慌的動作。
雁蕭關肩膀上扛着一個渾身濕透的身影穿透水面,女子披散着秀發,面孔朝下,看不清面容。
才露出頭,雁蕭關就狠狠吸入一口氣,将胸肺中濁氣一掃而空,咳嗽兩聲緩解胸中窒息感。
闳予珠手握船舷,力道頗重,生生将方才凍得通紅的指節捏得發白:“哪裡來的不長眼東西,誰允許你救她的?”
雁蕭關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她,将女子從肩上放下,拿手背拍了拍女子的下颌。
明幾許眼皮動也不動。
方才雁蕭關在他的糾纏下努力許久,眼看就要沒力氣,沒曾想雁蕭關卻忽然放松身體,像是已經放棄掙紮。
明幾許雖立即察覺他的異樣,可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雁蕭關一松一緊,趁他不備猛然掙脫左臂,手掌襲向他頸後。
五指在明幾許頸後一捏,力道不小,顯然沒有絲毫留情。
明幾許心念一轉,當即軟軟松開身體。
雁蕭關深知自己氣力如何,他這一捏恰巧可以使女子昏迷,而不損人身體。
不出意料,他成功帶着人脫離了危險。
殊不知,在他看來已經閉眼昏迷的明幾許卻在心中暗道了一聲失策。
女子閉眼不醒,面上黑發婉轉纏繞,雁蕭關看不清女子現下神态如何,也不知女子是死是活,心中煩燥,偏偏旁邊還有一個女子不斷發出尖銳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