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樂蹙緊眉:“神武營負責賬簿的人是吳濤,他是我的人,賬做得滴水不漏,若是如先前所想,隻管将做好了手腳的賬簿交到五殿下手中,他絕看不出來其中問題,可現下他将我與吳濤皆趕出神武營,我們再想使手段也沒機會。”
見梁施琅無動于衷,他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五殿下當衆讓我們将軍糧還回去,定然不是說說,我與吳濤又皆不在神武營,可管不住他查賬,到時近十年來年年往禁外營送的軍糧數目怕是藏不住。”
梁施琅這下終于變了臉色,先前他覺得雁蕭關不過隻是一個浪蕩纨绔,就算進入神武營,成了神武營的統帥,也不會妨礙到他,唯一不便之處便是他不能再明目張膽從神武營口中奪取軍糧,未成想此時卻面臨将往年吞下的好處如數吐出的局面。
他心中暗想,莫不是先前他與宣潭京勸說雁蕭關接掌神武營時的話被當了真,想到此處,就算此時焦頭爛額,梁施琅也忍不住在心中哂笑一聲,不過是個酒肉纨绔而已,就算想要得一批忠勇悍将,他有那能力嗎?
想到此,他心中微松,面上也好看些,可說出的話卻讓杜知樂面色大變:“這些年你也在其中吃了不少好處,别同我廢話,自個想法平賬,至于禁外營?”
他從鼻腔中發出一絲冷笑,将酒盞端起呷了一口,不顧杜知樂焦急不安,慢吞吞道:“明日我回梁府一趟。”
這些年梁府中人日子過得舒坦,不止宮中有皇後娘娘和太子撐腰,又因着他禁外營統領的身份仗勢撈了不少好處,現下總也該為他出出力。
杜知樂惶恐喊道:“梁将軍。”
梁施琅手一揮,淡淡觑他一眼,心中微轉,他也沒想将事做絕,這麼多年來他二人狼狽為奸,聯手将神武營當做闆上魚肉,吞吃不少好處,杜知樂手中可握着他不少把柄,也不能将人逼急了,便安撫道:“任憑他是翻天的真龍,可總有能鎮壓他的神佛,誰說軍糧就是被你拿了,天都滿朝權貴,神武營這些年來再沒有往日威風,誰不想從中撈些好處,我們不過是下手快而已。”
說到此處,他住了口,至于杜知樂之後如何操作,那便與他無關了。
杜知樂暗中握緊手掌,看着梁施琅變得悠閑的神态,心中發狠,你不仁我不義。
雁蕭關不是他能得罪的,可滿天都的權貴又有誰是他敢胡亂攀扯的呢?若是事發,他定會落個兩頭不得好。
而他能夠得上的大人物,可不正是眼前之人嗎?
心中盤算未在面上露出分毫,他面上像是真得到提點,愁悶頓消,揚聲哈哈一笑:“多謝梁将軍出謀劃策,杜某在此多謝。”
梁施琅端上酒盞迎過去:“行了,閑事莫說,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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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過半,遊骥才帶着手下人回到神武營,剛到營門便發現今日營中似乎有些不同。
還沒走近,裡頭近乎沸騰的喧嚣便撲面而來。
不隻如此,守在營外的士兵也不對勁,面上雖麻木依舊,眼神中卻透出了點興奮,等他們走到了跟前,一士兵出列,朗聲道:“遊将軍。”
連話音都叫平日裡大了些。
遊骥莫名,卻隻點點頭,在田間忙碌了半日,又是碎石嶙峋的貧瘠土地,就算他們下了大功夫,說不定也隻是做無用功,此時隻覺身心俱疲。
本想如同往日一般,直接進入營場,士兵卻又繼續道:“遊将軍快些進去,現在營裡正在發飯食,晚些要被他們搶光了。”
遊骥心中更是疑惑,不過是發飯食罷了,日日都吃的雜糧窩窩,磕牙刮腸,勉強隻能填肚子,哪裡值得這麼高興?
士兵退回隊列,方才有火頭房的士兵過來同他們打招呼,說是已經為他們将飯食留着,換防的士兵今日搬糧草費了力,需晚些過來。
他們看來人滿臉高興,便多問了句,才知今日可不再是往日混雜着石粒的雜糧窩窩,一水的白面饅頭,連往日舍不得拿出來的醬菜,今日也管夠,還有放足了油水的菜湯。
嗅着隐約飄來的香味,他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等着人來同他換防。
遊骥領着同樣滿臉疑惑的手下走進校場,遠遠便見往日死氣沉沉的士兵今日卻歡欣鼓舞,正排成一列,在火頭房前領飯,他們緩緩走近,士兵們未注意到他們,個個隻伸着頭往前看。
大柱神采飛揚,今日被雁蕭關點出來之後他便一直陪伴在側,此時雁蕭關不動,他則幫着火頭房的弟兄們分發飯食,每來一個兄弟,他便為其敞口大陶碗抓上兩個大白饅頭,然後便能得到一個笑臉,讓他心裡舒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