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宛宜自然沒聽出他的話語有何異常之處,隻跟着他的視線将眼神投向黎明前的夜空。
天幕從天邊的山巅往上蔓延,像是籠罩着一層薄霧,将銀河月光漸漸隐去。
一道急速閃過的黑影猛地竄上半空,等将身後的大宅遠遠甩在身後,原本讓人完全看不清的一團才漸漸顯露出身影,肚子圓滾滾的,毛茸茸的羽毛被極速飛行時帶起的疾風吹得亂七八糟,鳥喙張着,正呼哧呼哧喘氣,帶出團團白霧:“還得是我,不然還有誰能迅疾如風,神不知鬼不覺将那麼大一封信放在熟睡之人的枕邊,我可真是太厲害了,就是……就是有點累。”
眠山月想要找個地方歇歇,可想到雁蕭關對它的請求,它立即振奮起來,翅膀扇得更起勁了,望着前方烏壓壓一片的宮城,眼冒精光:“加油,眠山月,你是最棒的。”
邊給自己鼓勁兒,眠山月還真覺得身上氣力更大了些,一鼓作氣飛到宮城上方,宮殿鱗次栉比,排列幾乎如出一轍,方向感差些的內宦和宮女,行走其間,幾乎難以分清東南西北。
好在眠山月并不真是一隻小鳥,滿天都的地形圖都存在它的系統裡,更何況隻是一個宮城。
在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個房檐上停下,眠山月搖晃着腦袋,左右看看身上羽毛,用鳥喙小心地将毛梳幹淨,畢竟它就要見到雁蕭關的母妃,第一次見面,形象得好點才行。
接着,它又将胸前挂着的小兜擺正,偏着頭往裡看,見裡面裹着的信件完好無損,才一揮翅膀,從打開一條細縫的窗沿飛進了宮殿。
距此幾個宮殿外,梁皇後正跪坐在佛龛前,面上神情沉靜端肅,像是今日與過往幾十年的歲月一般無二。
打破這個錯覺的是她指尖繞着的佛珠,玉珠在她手指撥動下飛速地轉動,脊背在清脆的珠串碰撞聲中繃得筆直,像是再多施加一分力,便能徹底打破佯裝出來的平靜。
“砰。”
房門被推開,撞上牆壁,梁皇後指尖一頓,猛地側過頭看向來人。
林嬷嬷緊咬嘴唇,幾乎是撲到她身邊,跪着道:“殿下,出事了。”
她的手冰冷,抓在梁皇後手背上的手掌發着抖,梁皇後的身體也跟着震顫。
梁皇後閉了閉眼,一把将佛珠甩開:“太子現下到底如何?”
嬷嬷狠喘口氣:“陛下使了禁軍去東宮抓捕太子。”
梁皇後像是被抽走渾身力氣,跌坐在鋪團上,眼淚像是憑空出現一般,連線似的從眼眶往下掉:“陛下好狠的心,太子怎可能做出謀逆之舉,定是有人栽贓誣陷。”
林嬷嬷連忙掏出帕子,為她擦幹眼淚:“殿下,老奴親眼瞧着,前去抓捕太子的禁軍之中有不少都是不善之輩。”
雁蕭呈不喜禁衛懶散應付,曾谏言将屍位素餐之輩逐出禁衛軍,隻是禁衛軍盤根錯節,弘慶帝未有采納,卻好生敲打了一番禁軍。
因為此,禁衛中記恨雁蕭呈的人不少。
梁皇後心頭一驚。
林嬷嬷連忙安慰她:“好在東宮僚屬當機立斷,指揮東宮衛兵護着太子從建陽門打了出去,有東宮禁衛在,不會讓太子被人冤殺了去。”
“隻等陛下冷靜下來,定能發現其中蹊跷,還太子殿下一個公道,到時就算陛下追究太子逃宮的罪名,也比束手就擒白白丢了性命強。”
梁皇後吸了口氣,咬牙恨聲道:“他們這是有備而來,當初巫蠱便是前招,可歎闳予彌愚蠢,直到太子查到眼前,眼看着再拖不下去才告知太子前因後果,太子根本來不及反擊,又被蒙上造反的名頭,真真是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
說到此處,她狠狠一掌拍向地面:“本宮與太子到底是何處得罪了那元信安,以至于他非要将我們置于死地?”
林嬷嬷擔憂地看着她,猶豫片刻,還是道:“殿下,老奴認識打頭的禁軍,他乃是宣家安排進禁内軍的旁支,此事怕是與宣家也脫不開關系,他們殺氣騰騰,若非太子逃得快,怕是根本等不到進刑獄受審,就會被……”說到此處,她看着梁皇後面上難看的神情,沒敢再繼續。
可她忍不住心中擔憂,攙扶着梁皇後:“他們沒有當場拿到太子,怕是會來壽陽宮。”
梁皇後一震:“不,不能讓他們拿着本宮威脅太子,本宮要去見皇上。”
嬷嬷跟着她站起身,見她面上淚痕未消,連忙去端了水來給她淨面。
可未等他們走出宮門,便有内宦跌跌撞撞跑進來:“殿下,有禁衛軍持兵趕來,看那模樣怕是來者不善。”
梁皇後和嬷嬷面面相觑,四目相對間滿是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