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手,猛一巴掌甩在雁蕭呈面上。
這一巴掌生生打的雁蕭呈唇角溢出血來,被那抹紅色刺的雙目生疼,皇後呆立當場。
太子是他心尖肉,母子這麼多年,她從未對太子動過手,沒想到今日一出手會這般重。
雁蕭呈渾不在意,偏過臉安撫她:“母後莫擔心,我無礙。”
見皇後被這一巴掌驚地再不如方才沖動,他婉言勸說:“母後再想想,年前我為宣家陷害,若不是五弟将計就計,我此時怕早已屍骨無存。”
他擡着眼,眼神清亮:“且在我自顧不暇時,五弟也将母後護的完好。”
“宣家害我,元家害我,連大舅都與他們狼狽為奸,隻有五弟先護母,後護外祖母,還保住了小舅,他恩怨分明,”他的話擲地有聲,“母後,我身為長兄,身為太子,難道連知恩圖報都做不到嗎?”
皇後瞬間淚如雨下,彎下腰一把抱住太子,失聲痛哭:“我兒啊。”
待到雁蕭呈腳步匆匆消失在殿門外,常嬷嬷走到皇後身邊,拿起帕子為她拭淚:“娘娘放寬心,太子方才所言奴婢也贊同的,若五殿下不管太子,此時梁家怕已不複存,娘娘與太子亦已被害,此番太子過去,就當還了五殿下相助之恩吧。”
皇後焉不知這個道理,她隻是挨不過喪父之痛罷了。
現下太子勸他,身旁跟随多年的老人也勸他,她又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扯過常嬷嬷手中帕子,她一把拭幹臉上的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衣冠,轉眼又變回了雍容的當朝中宮。
“去同黛貴妃通傳一聲,再遣人往各宮中其他嫔妃處跑一趟,讓她們随本宮一同去面見陛下。”
常嬷嬷随她日久,隻是此時她态度轉變太快,一時沒有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娘娘這是?”
皇後冷笑一聲:“他們能求,我們亦能求!”
常嬷嬷有些意外,卻還是連忙換了人去通傳。
她有些猶豫:“宮中其他後妃能願意嗎?”
皇後淡淡道:“經過太子之事,後宮妃子不是蠢材,能将後宮情勢看明白,此次黛貴妃連我都能保住,她們敢得罪戴貴妃嗎?”
常嬷嬷明白過來,後宮慣會踩高捧低,陰謀詭計無數,後妃也怕有朝一日她們會需要黛貴妃相助,難得能送戴貴妃一個人情,她們隻會高興。
皇後走出殿門,心中有話語未盡,經過此次午門之變之後,就算雁蕭關能脫身,就算想争奪皇位,朝臣們也不會同意。
經此後,他徹底與皇位也無緣。
既然如此,助他一次又何妨?
弘慶帝站在太極殿階梯前的白玉台上,面沉如水,繼任皇帝以來,他還是頭一次被朝臣逼到這個地步。
雁蕭呈匆匆趕來,疾步走到朝臣面前,厲聲道:“諸位大人這是要做什麼?自古以來,唯有‘為人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注),今日諸位卻以死逼迫君上,可對得起畢生所學?”
百官聽而不聞。
雁蕭呈又道:“諸位此舉到底是為了大義,還是全因私心?”
他慣來溫文持正,難得如此疾言厲色,朝臣們卻不為所動。
一人叩頭,大義凜然道:“陛下,五皇子此舉已令天下人憤慨,若不嚴懲,恐有損陛下明德呀,民心盡失,社稷不穩。”
他們早有準備,今日無論弘慶帝與太子如何言說他們皆要堅持。
弘慶帝與雁蕭呈面色鐵青,雙方在太極殿前對峙至日頭高升。
弘慶帝隻覺心頭一陣刺痛,這些朝臣是鐵了心要他處置雁蕭關。
這麼大陣仗,怕是尋常處置他們還不會滿意,那要他如何?殺了雁蕭關嗎?
他的眼神緩緩從朝臣身上一一劃過,瞠目欲裂。
就在這時,一位披甲禁衛跑近:“禀陛下,宮門前湧來許多百姓跪在宮門前,其中還有許多國子監的學生……”
弘慶帝身體一晃,難道真如朝臣所說,天下皆要逼他殺子嗎?
太子面色一白,連忙向弘慶帝看去。
弘慶帝聲音幹澀,問道:“他們,他們也是……”
禁衛連忙道:“百姓們聚集乃是為了求陛下饒恕五皇子。”
什麼?
朝臣們得意洋洋的眼神驟然僵住,一人顧不得情态難看,蹬一下起身:“怎麼可能?五皇子行如叛賊,百姓怎可能還為他們求情?”
他焦急的話連珠炮一樣:“還有國子監那群學生,莫非是讀書讀傻了不成?”
他是武官,話說的粗俗,可言語卻直白,身旁大臣紛紛緊盯着禁衛,欲要求得一個答案。
不等禁衛回話,又有禁衛過來,跪在方才那名禁衛身旁禀報道:“陛下,又來了許多人跪在宮門前,三方宮門都擠滿了百姓,還請陛下示下。”